拿刀劃牆紙 作品

17.神像破碎,亡者復生(二)

烏爾米特已經在終末之子戰團內部服役了大半個世紀,如果要像極限戰士們那樣將這個數據量化出來,那麼,它應該被寫作七十二年。

就算將這個時間抹去一半,剩下的那一半也足以完全改變一個人。

烏爾米特的記憶裡還殘留有對於童年的感觸或回憶,但他已經和那個孩子大不相同了。受訓、重生、長久的戰爭生涯然後是親眼所見的殘酷景象,比如一整顆被異形蹂躪的星球。

當時,他尚未擔任中士,只是一名新晉的偵察兵,甚至還待在空降倉內尚未落地。他是幸運的,還沒落地,他便通過空降倉的窺視窗感受到了戰爭最為殘酷的一面。

他看見大片大片的焦土、堆積成山的屍體和正燃燒著的城市,這些正是最具代表性的戰爭意象,就像廢墟中哭泣的孩子或被折斷的天鷹旗幟那樣常見。

但是,如果非要挑出一個最具代表性的意象,烏爾米特一定會選擇泥土。

是的,泥土。

被人類的鮮血徹底浸沒的泥土,掩埋了巨量血肉,因此變得肥沃異常的泥土。

烏爾米特在空降倉降落後方才發現這件事,他從書本上獲取的知識告訴他,假以時日,腳下這顆飽嘗苦難的星球會變成一個非常好的農業世界。

但是,這件事有兩個必須的前提。第一,他們必須獲勝,將這個世界奪回來。第二,正在入侵這個世界的異形不能是獸人。

烏爾米特和他的兄弟用四十二天的時間拼盡全力地完成了第一個條件,至於第二個.早在一開始,它就已經失去了成立的條件。

在戰爭結束以後,烏爾米特對於農業、小麥和煥發生機的想象就全部消失了,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最純粹,最原始的念頭。

異形當誅。

在此後數十年內,這個念頭變成了一份準則,異形當誅,叛徒該死,惡魔理當全部滅絕

相當極端,但其內的熱忱卻從未消散。這份準則是由凡人的血淚澆灌而成,是一個仍然具備可笑正義感且身懷能力的人在經歷一場殘酷戰爭後誕生出的樸素觀點。

是它讓烏爾米特一路前行至今,挺過七十二年無有間斷的殘酷戰爭,並最終來到夜之魂號,站在沈面前。

但是,沈是誰?

烏爾米特無法給出具體的答案,記載著他事蹟的文字總是蒼白的,無法真的和見到他本人時的震撼相比肩——試想一下吧,一個來自一萬年前的老兵,一個曾經在泰拉上浴血奮戰過的戰士

還有什麼榮譽可以比肩這兩件事?

烏爾米特沒有意識到他此刻到底有多麼激動。

他一早就被通知過此事,但這依舊無法阻止他為此爆發出極大的熱情,也正因如此,凱烏爾·薩霍拉不得不輕咳一聲,以此來提醒中士某些事——可是,他也有忘記的事。

他忘記了,沈其實並不在乎這些東西。

“安格爾·泰的繼承者?”

在黑暗中,自願被束縛的囚犯輕輕地開了口,他的聲音清晰且自然,就算聲音並不大,也與暗影騎士們慣常使用的輕柔細語顯得截然不同。

“是的,大人!”烏爾米特不自覺地挺起了胸膛,既熱情又興奮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凱烏爾沉默著別過了臉,從中士臉上,他依稀看見了自己當年的模樣。

意識到這件事讓他有些難堪,雖然他已經服役了快兩個世紀,但是,兩個世紀對沈來說和十年恐怕沒有多少區別.

半秒鐘後,他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一道視線。不需要回頭,凱烏爾也能知道,那就是沈在看他。

“.”

沉默著,暗影騎士的戰團長為自己戴上了頭盔,並不著痕跡地後退了幾步。烏爾米特對他的行為一無所知,周遭湧動的迷霧將他完全遮蔽了起來。

“很高興見到你。”沈說,這個回答並不在烏爾米特的預料之內。就算以凡人的標準來看,他也表示出了極為明顯的不知所措。

面對這種情況,沈卻早有預料一般地笑了起來。他蒼白且滿是裂痕的臉上顯露出了這種表情,真是讓人懷疑那張臉是否會在下一秒就像是陶瓷玩具一般徹底破碎。

“很驚訝嗎?”沈微笑著問。“你大概認為我會表現得更古板一些?或是具備威嚴,至少也得表現出一點疏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