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二百七十四章 劍氣長城陳見陳

    在她忍不住要踹陳平安一腳的時候。

    陳平安竟然憑空消失了。

    好像被誰一把扯住,拽入了別處天地。

    她一下子空落落的,視野和心頭都是,然後她充滿了憤怒。

    在她不管不顧就要出劍,試圖遵循足跡、去破開天地間隙的瞬間,她突然有些臉紅,好像聽到了話語聲,她哦了一聲,對著陳平安消失的地方,冷哼一聲。

    然後她一路飛掠向孤峰山腳的廣場。

    又他孃的見著了這個不講規矩的傢伙,小道童都快氣炸了,狠狠摔了手中書籍,從蒲團上跳起,大罵道:“小丫頭片子,你真當倒懸山是你家院子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三次了,三次了!哪怕是劍氣長城的劍仙,一輩子都未必能有一次,你倒好,一天之內就兩次!”

    抱劍漢子打了個哈欠,“你有本事打她啊。”

    小道童怒道:“你真以為我不敢?我如果不是可憐她的身世,早一拳打得她……”

    那位英氣少女面無表情地走入鏡面大門,身體微微後仰,轉頭道:“你可憐我做什麼,我跟你又不熟。”

    小道童總覺得小姑娘的這句話,說得好沒道理,又好像有點道理。

    抱劍漢子在拴馬樁那邊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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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是倒懸山酒鋪門口,陳平安離開鋪子後是一條僻靜小巷。

    劉幽州卻是在一棵庭院高牆外的古槐樹下,蹲在那邊百無聊賴地數螞蟻。

    地仙老嫗便安安靜靜守候在一旁,不打攪自家少爺的發呆。

    天邊泛起魚肚白,眼神明亮的劉幽州站起身,轉頭對好似老嫗邀功獻寶說道:“我算是瞧明白了,倒懸山長大的螞蟻,跟市井坊間的螞蟻也沒啥兩樣嘛。”

    老嫗習慣了少年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微微一笑,輕輕點頭。

    劉幽州瞥了眼老槐樹,興致不高,“不買了不買了,太貴了,我還是心疼自己攢了那麼多年的壓歲錢。”

    老嫗鬆了口氣,她還真怕少爺一時衝動,砸鍋賣鐵買下一罈忘憂酒,中五境的練氣士喝此黃粱酒,意義不大,皚皚洲劉氏再有錢,也不該如此揮霍,到時候少爺是註定不會挨罰的,說不定家主和老祖宗們還要咬著牙擠出笑臉,誇獎一句你這孩子不愧是劉氏子弟,有大將風度,花錢眨眼那還是未來劉氏家主該有的樣子嗎?

    而她肯定免不了要被訓斥幾句。

    她倒不是因此埋怨少年,而是她想著少年更好,那麼多壓歲錢,買一把半仙兵不是挺好?何必跟一罈酒慪氣?

    劉幽州開始返回打道回府,冷不丁問道:“柳婆婆,你說柳姨有沒有從最北邊的冰原回來?”

    當少年提及“柳姨”的時候,老嫗褶皺滄桑的臉龐,立即洋溢起驕傲的光彩,“應該回了,運氣好的話,這個死妮子也許已經躋身武道第九境。少爺,按照約定,到時候就可以讓她帶你去北邊冰原遊歷,斬殺大妖。”

    劉幽州到底還是有些少年心性,言語有些孩子氣,“那麼快到第九境做什麼,我爹說柳姨的武道最強第八境,意義之重大,不比尋常的弱十止境宗師差了。我爹就當面勸過柳姨,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不要隨隨便便破境。”

    老嫗輕聲笑道:“家主當然是好心,可萬事莫走極端,若是能夠順利破境而強壓境界,對於純粹武夫而言,反而不美,恐怕就要失去十境之上的所有可能性。當然,一般的天才也就算了,能夠勉強躋身十境,已是天大的奢望,可是你柳姨不一樣。”

    劉幽州對這些涉及大道根本的事情,一直不太感興趣,反而想著最不打緊的,嘆氣道:“柳姨也真是的,天天嚷著天底下的好男人死哪裡去了,還喜歡問我有沒有遇上好男人,我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回答她?可我爹給她介紹了那麼多皚皚洲的年輕俊彥,也沒見柳姨對誰心動,真是頭疼。”

    劉幽州的想法實在羚羊掛角,又問了讓老嫗覺得好笑的問題,“如果有一天妖族大軍淹沒了劍氣長城,倒懸山咋辦?樹底下那窩螞蟻,爬得那麼慢,到時候搬家會來不及吧?”

    老嫗神色和藹,溫聲道:“少爺,劍氣長城屹立不倒,這都多少年了,隔壁那座天下,妖族差不多每百年就要掀起一場大戰,這麼多年來,那幫茹毛飲血的畜生,在城牆下都撂下多少具屍體了,不一樣次次無功而返?一些個戰力驚人的大妖,它們最多隻是在城頭上待一會兒,最後都會被一些個老劍仙們攆下去。”

    劉幽州哦了一聲,結果又跳回自己的想法當中,不可自拔,憂心忡忡道:“咱們家那座猿蹂府比螞蟻窩還不如,是沒辦法挪走搬家的,好在皚皚洲離著倒懸山最遠,唉,婆娑洲就有點慘了,到時候一定會硝煙萬里吧,不知道醇儒陳氏那位肩挑日月的老祖,能不能力挽狂瀾,將瞞天過海的妖族阻擋在陸地之外。”

    老嫗被少爺的杞人憂天給逗樂,忍俊不禁道:“對啊,咱們皚皚洲跟這座倒懸山,不但隔著一個南婆娑洲,還隔著一個八洲版圖加在一起都不如它的中土神洲,少爺擔心什麼。”

    劉幽州喃喃道:“我不是擔憂皚皚洲的安危,只是覺得打仗就要死很多人,心裡有點不舒服,婆娑洲好歹還有那位亞聖弟子第一人坐鎮,可是我們逛過的東南桐葉洲,還有馬上要去遊歷的扶搖洲,好像沒有特別拿得出手的厲害傢伙啊。”筆趣庫

    老嫗還是笑,“少爺,不能把所有人都拿來跟你爹作比較啊,一位練氣士,不如咱們家主,就是不厲害啦?可沒有這樣的說法。”

    皚皚洲最有錢的人,跟皚皚洲最強大的練氣士,是同一個人。

    劉幽州的父親。

    這個男人,比劉氏家族歷史上任何一位老祖都要修為更高,戰力更強。

    最可怕的地方在於民風彪悍、仙師好戰的皚皚洲,從來沒有人能夠成功驗證這個男人的最終實力。

    這個男人有一句在山上膾炙人口的名言:能夠用仙兵和半仙兵解決的事情,就不要用拳腳了吧?

    劉幽州似乎對他爹頗有怨言,“妻妾成群,有什麼好的。”

    老嫗打死也不敢置喙這位家主的好與壞。

    家主脾氣好是一回事,當奴作婢的人如果不懂規矩,又是一回事。

    劉家死死掌握住那條雪花錢玉礦山脈,樹大招風,每年死在嘴巴上的下人,很多,暴斃的劉氏家族各房子弟,也不少。

    劉幽州此刻身穿明黃色竹衣“清涼”,這件曾是大王朝皇帝心頭好的法寶,被譽為小洞天。

    而另外一件被皚皚洲劉氏湊成對的竹衣“避暑”,則有小福地的美譽。

    劉幽州喜歡換著穿它們。

    穿著舒服,還不招搖過市,否則那些道家符籙法袍和神人承露甲之類的,太扎眼了,這不明擺著跟人說我有錢嗎?

    我有錢,但是我不喜歡說啊。

    再說了,其實我劉幽州也沒不算真有錢,這不昨夜一罈忘憂酒都不

    捨得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