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此間山水如賊窟

    種夫子比較特殊,一人擁有多處“衙署”,除了在設置在仙都山密雪峰的泉府之外,以及雲蒸山的一處私宅,負責給山中的一眾純粹武夫教拳,此外崔東山剛剛在綢繆山的山腳,建造了一座書院。被崔宗主說成是能者多勞的種夫子,出任首任書院山長。

    山府。

    管轄一宗諸峰大小事宜,同時掌管護山大陣和所有山水禁制,遇到無法召開密雪峰祖師堂議事的某些緊急事務,山府成員,可以臨時決意。看樣子有點類似一座規模更小的祖師堂,人數暫時只有五人,崔東山,米裕,景星峰曹晴朗,首席客卿黃庭,次席供奉青同。

    水府。

    負責收集諜報,培養死士刺客,掌管明面上宗門地界、以及鄰近山水地界的巡山一事,防止敵對勢力對宗門的滲透,同時在外安插棋子,栽培和扶植一些不記名的嫡系修士和盟友仙府。領袖是崔東山,副手是掌律崔嵬。

    禮制司。

    職責眾多,負責記錄譜牒戶籍,禮樂祠祀享祭,師傳道脈婚嫁繼嗣,諸山道場武館書院,加上年譜編撰,升遷評點,平時的待人接物,還管著操刀編寫山水邸報等事。由隋右邊擔任禮制司主官,曹晴朗和裘瀆共同出任此司佐官。

    這個禮制司,無疑是位居諸司局之首了。

    因為仙都山次峰謫仙峰,如今歸隋右邊所有,故而禮制司就建造在謫仙峰的那處掃花臺。

    功過司。

    必然是掌律祖師崔嵬的一畝三分地了。全權負責一宗祖師堂、內門和外門弟子的功過賞罰,金玉譜牒的記錄在冊……以及除名!

    掌律崔嵬,與那個本命飛劍名為“破字令”的嫡傳弟子於斜回,道場建造在仙都山天邊峰,仙人掌。功過司衙署自然就近建造。

    運轉司。

    設置一座劍房,掌管飛劍傳信,負責所有渡船的調度,例如那艘跨洲渡船風鳶,以及當下腳下這條桐蔭,以及宗門名下各個仙家渡口,一切宗門“飛地”的藩屬山頭。

    一雙鬼修道侶,兩金丹,吳鉤和蕭幔影,精通陣法,他們的道場位於綢繆山雲梯道旁。負責這座運轉司衙署的日常事務。

    這就是作為開山元老、立派祖師的特殊待遇了,畢竟按照新規矩,以後只是金丹修士,是肯定無法在祖師堂佔據一席之地的了。

    按照青萍劍宗第一場祖師堂議事訂立的規矩,以後只有金丹劍修、元嬰練氣士和遠遊境武夫,各自境界夠了,還要看功勞簿上的成績,通過了山府和祖師堂的兩場審核,才能擔任祖師堂成員。

    不過運轉司名義上的主官,還是首席供奉米裕。

    米裕與本命飛劍為“飛來峰”的嫡傳弟子何辜,道場建造在仙都山的雲上峰。

    但是隻看此司衙署設置在綢繆山那處雲梯附近,就知道米大劍仙的這個主官,當得有多麼“名義”了。

    度支司。

    職掌各種租賦和庫藏、存儲收納,記錄所有水陸商貿收支,每年制定預算,以及給一宗修士定期定例發放薪水俸祿。宗主崔東山暫時擔任度支司主官,但是按照規矩,歲計所出而支調事宜,需要與泉府種秋稟報核准,再交由祖師堂審議通過,才可以通過。

    雲遊司。筆趣庫

    負責安排弟子外出歷練、安排師門長輩護道事務。若有一些比較麻煩的山外糾紛,可以直接飛劍傳信水府。此司以末席供奉,劍修曹峻擔任主官,歸水府管轄,但是太平山黃庭,蒲山葉芸芸,鎮妖樓青同,大泉京城府尹姚仙之,都在雲遊司這邊“掛名”。

    點檢司。

    只說在那艘跨洲渡船風鳶之上,就有崔東山煉製的一眾金甲力士和符籙傀儡,其中將近一百的“山水點檢”,被崔東山分別命名為雨工、金師、挑山工、摸魚兒等。此外還有兩百多機關傀儡,前者散落桐葉洲各地,除了細緻描繪各地山水,還可以順帶著順手牽羊,尋寶撿漏,見好就收。至於後者都已投入到大瀆開鑿中去。

    經制局。

    簡單來說,最重要的職責,經制局就是負責設置一宗諸峰的名額編制,比如可以建議一座祖師堂擺放幾張座椅,每座開峰的山頭適宜擁有多少名嫡傳弟子,內門外門弟子的數量,都歸經制局管轄,同時權衡諸峰、各座道場之間的山水界線。關於那些未來適宜開峰的山頭,給出先後次序和人選評點。只是相對而言,官身沒有禮制司那麼清美。

    香火局。

    安排傳道和護道人,與山上盟友的人情往來,兼顧記錄每一位弟子檔案秘錄,背景履歷、歷練過程和評點優劣,需要的時候,禮制司和功過司官員都可以來此調閱。大體上在內歸禮制司,在外歸香火局。

    鉤沉局。

    尋找適宜修行的劍修胚子、天生的道種,有學武資質的。總歸就是負責下山秘密尋找合適的弟子,帶上山門修行問道。

    秘書局。

    保管珍藏所有書籍,靈書秘笈,劍譜拳譜。由曹晴朗負責。

    雲遊司與水府,泉府與度支司,禮制司與經制局,以及禮制司與香火局,好像都出現了一定程度的職責重疊。

    此外按照這種衙署設置的框架之下,只說神仙錢與真金白銀。密庫寶物,包括法袍,法寶靈器等。道書秘籍。三者就此分開。

    釀造局。

    給諸峰分配飲食藥膳,釀酒煮藥,煉製靈丹妙藥,日常飲炭薪柴之事,文房清供、燈燭等供給。

    舊龍宮教習嬤嬤出身的老虯裘瀆,元嬰境,老嫗的道場,位於綢繆山水源處的婆娑峰。修行之時,偶有道氣流溢,就可以增添一山水運。由裘瀆掌握釀造局。

    營造局。

    類似山下朝廷的工部衙門,掌管宗門所有營造事務,鑄劍煉物,開闢山上道場府邸,建造渡口渡船,山澤苑囿園林、草木花果等事。營造局暫時由崔東山主持具體事務,佐官是劍修陶然,這位才登山沒多久就已經名聲鵲起的金丹境劍仙,道場在那仙都山硃砂峰。此外還有那三位來自舊玉芝崗淑儀樓的蘭貽,俞杏樓,傅祝。曾經擔任過渡口督造官的三位修士,境界不高,兩觀海一洞府,但是做事認真,且有一技之長。

    刻書局。蒐集購買一切孤本善本書籍。由擔任書院山長的種秋負責,青同次席擔任副手。

    花月局。

    就很簡單了,掌管青萍劍宗的所有鏡花水月。

    這也是米大劍仙頭回想要主動挑起一份重擔的職務。

    在這張地圖上,出現了多個別說是青同、就連種秋和曹晴朗都感到陌生的名字,多是擔任各司局衙署的佐官。

    比如其中就有一個叫“稗官”的,就同時擔任經制局和刻書局的佐官。

    青萍劍宗,暫時還是一主兩輔的三山格局,除了祖山仙都山,還有云蒸山和綢繆山,各自主峰為吾曹峰和景星峰。

    山腳的渡口,名為青衫渡。

    密雪峰的山腳那邊,小陌將一處淺灘命名為落寶灘,在那邊搭建茅屋。

    吾曹峰是宗主崔東山的道場,還是雲蒸山的首任山主,景星峰歸屬師弟剛剛結丹的曹晴朗,暫時還不是綢繆山的主人。年輕一輩劍修當中,誰率先躋身玉璞境,就會自動成為吾曹峰的下一任峰主,順勢擔任第二任雲蒸山的山主。而青萍劍宗以後的宗主,從下任宗主曹晴朗開始,都會從景星峰中走出,類似玉圭宗的九弈峰。

    如今的新規矩,只要時日久了,就會成為一種歷史悠久的傳統。

    既然是劍宗,作為祖山的仙都山,就是劍修的練劍之地。綢繆山那邊,劍修之外的練氣士。雲蒸山,則是武夫居多。

    雲蒸山,裴錢選擇了青竹澗旁的釣魚亭,結茅落腳。

    當師父的陳平安,選擇在此山稍高的酩酊峰建造私宅。

    作為次席供奉的青同,按照山上常例,得以佔據一處山頭開闢為自家道場,綢繆山的翼然坪,屬於僅次於景星峰的第二高。

    有此安排,其實用意很簡單。

    陳平安希望青同道友,能夠擔任曹晴朗這位得意學生的幕後護道人。

    青同自然對此心知肚明。

    在曹晴朗躋身上五境、擔任第二任宗主之前,都需要他多上點心了。

    終於靠兩條腿一路走到了魚鱗渡,嫩道人雙手負後,捧場一句,“崔宗主真是家大業大啊。”

    崔東山帶著黃衣老者一起走上船板,笑道:“哪裡哪裡。”

    在這之前,姜尚真與馮雪濤,剛剛進入那座屋子。

    所以等到嫩道人一進入屋子,放緩腳步的崔東山,就順手輕輕關上門。

    屋內有桐葉洲鎮妖樓青同,飛昇境練氣士,且是半個止境武夫。

    道號青秘的飛昇境修士,野修馮雪濤。

    落魄山首席供奉姜尚真,青萍劍宗首席供奉米裕,兩位大劍仙。

    再加上一個負責關門的崔東山。

    面對這麼個陣仗,嫩道人差點當場炸毛。

    崔東山微笑道:“嫩道長,關起門來說句自家話,先前那封書信其實是假的,晚輩開個小玩笑,前輩不會生氣吧?”

    嫩道人嗯了一聲,板著臉點點頭,“無傷大雅,都是自家人嘛。”

    然後崔東山就很殷勤熱絡得拽著嫩道人的胳膊,非要讓這位前輩坐在宗主的那張椅子上,嫩道人推辭不得,只好落座。

    崔東山就仔細說了三府諸司局的設置,初衷是什麼,職責界線在哪裡,為眾人娓娓道來。

    有了嫩道人在場,馮雪濤這個外人,就沒有那麼不自在了。

    崔東山說得細緻,聊了差不多足足半個時辰,這才大手一揮,撂下斬釘截鐵的一句話,若無異議,那就散會。

    讓周首席跟著,再單獨喊上陶然,崔東山準備讓這位陶劍仙,不用在桐蔭渡船這邊待著浪費光陰了,立即動身趕去燐河畔那座茅屋,渡口營造一事,已經從紙面落地。

    至於嫩道人,留在屋內,與那青同敘舊幾句。

    到了船頭那邊,崔東山笑眯眯道:“陶劍仙,我還是那句話,靜候佳音,等你躋身元嬰,我就讓禮制司那邊,幫你大辦一場開峰慶典。”

    陶然沒好氣道:“做夢算不算數?”

    崔東山伸出手掌心抵住下巴,似乎在認真考慮陶劍仙的這個自嘲說法。

    陶然很怕這個思路異於常人的宗主,立即改口說道:“修行一事,我肯定不會懈怠,但是結果如何,成與不成,還得看命。”

    崔東山指了指周首席,笑道:“之前我們約好了的,讓你罵幾句姜尚真的,這會兒只管唾沫四濺,開罵!”

    姜尚真雖然一頭霧水,還是笑著提醒道:“陶劍仙,事先說好,罵歸罵,別動手。”

    早先陶劍仙在陳隱官、小陌和米裕那邊,何等豪氣干雲,如今當真碰見了姜老宗主,竟然臉色尷尬侷促起來。

    崔東山戲謔道:“陶劍仙你這個人怎麼回事,瞧不起我們周首席嗎,是覺得境界不夠,不配你教訓幾句?”

    陶然訥訥道:“崔宗主就別拱火了。”

    崔東山看似調侃道:“那今天就算了,陶劍仙還有沒有那種想要罵的大活人,以後有機會,我都一一給你找過來。”

    陶然顯然也給說急了,說道:“盡扯些有的沒的,總這麼陰陽怪氣,怎麼當陳山主的學生,我看他就沒什麼架子,像讀書人。”

    崔東山與姜尚真對視一眼,大笑起來。

    陶劍仙的這番說辭……似乎很有道理,他們不宜反駁。

    陶然告辭一聲,祭出一艘符舟,離開魚鱗渡。

    姜尚真趴在欄杆上,笑道:“怎麼折騰這麼一出了。”

    崔東山雙手抱住後腦勺,“不是信不過誰,而是人多了,以後只會越來越多,總得找點事情讓他們做做,一個人啊,就不能太無所事事,遊手好閒,很多本不該成為問題的問題,純粹就是閒出來的。”

    姜尚真問了個很內行的問題,“以後青萍劍宗諸峰修士、武夫,他們挑選親傳弟子,你也要管?”

    崔東山微笑道:“平時就是個做做樣子的空架子,一般情況,不會真管,走個過場而已。”

    只是當崔宗主真想要管的時候,也就可以管上一管了,而且屬於那種有據可查的名正言順的管束。

    崔東山抬起雙手,十指交纏。“互為卯榫,就牢靠了。”

    只顧著個人的感受,追求純粹的自由。

    唯有作逍遙遊的陸地真人,野修散仙是也。

    崔東山沒來由問了一句,“周首席,你覺得何謂喜歡一個人?”

    姜尚真笑了笑,“大概是如墜賊窟,任你殺賊如麻,依舊敵不過。”

    仙都山,謫仙峰掃花臺。

    隋右邊手持一把痴心劍,劍光清亮如雪光。

    她唯一的弟子,小廚子程朝露如今在那座洞天道場之內練劍。

    山腳落寶灘那邊,出現了一位好像雲遊至此的老人。

    隋右邊驀然瞪大眼睛,顫聲喃喃道,“先生,先生?先生!”

    龍泉劍宗,猶夷峰。

    劉羨陽,終於出關了。

    確切說來,就是長長久久睡了一覺,不再是以往那種打個盹兒。

    看著活蹦亂跳的劉羨陽走出屋外,賒月鬆了口氣。

    劉羨陽臉色古怪,以心聲說道:“我又見到了遠古天下十豪之一的那位劍修。”

    既然劉羨陽都這麼說了,其實對此並不感興趣的賒月,只得假裝好奇問道:“然後呢?覺得你是個天才,一高興,就傳授你幾手高明劍術了?”

    劉羨陽神色複雜,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擺擺手,“與他有個約定,以後再告訴你細節。”

    賒月問了個比較感興趣的問題,“打架很厲害?有多強?”

    劉羨陽點頭道:“曾經跟隨他走了一趟落寶灘碧霄洞,我只能是遠遠觀戰一場,看不真切,反正贏得很輕鬆。”

    賒月咂舌不已,劉羨陽要是這麼說,那位十豪之一的劍修,到底是怎麼個強,就很直觀了麼。

    劉羨陽走到崖畔蹲下,隨手摸起腳邊一根甘草,撣去泥土,叼在嘴裡,細細嚼著。

    宗門群山搬遷至此,眼中所見風景就有不同了。

    遠處有山,古名白嶽,山中崖刻極多,“攀雲捧日”,“人間天上”等,傳說有百餘處之多,劉羨陽沒有具體數過。

    雖然名為白嶽,山色卻赤如硃砂,每逢陽光照射便會燦若晚霞,宛如女子塗抹胭脂。

    遠處有湖,每逢風吹水面,像是一把被打碎的鏡子。此山與此水,都在一縣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