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抓到

我在迴廊上等著胤祥,他喝了許多酒,走路都有點顛簸,但還是牽著我的手,將我送回了內務府。

我望著他轉身時留給我的微笑和淺褐色瞳仁裡泛著的深情,看著他挺拔頎長的身影消失在如水的夜色中,心底突然覺得安心,又溫暖。

今晚的胤祥,亦是我從沒看過的霸道而憤怒,呆在他身邊越久,越真切的看的到他,那個我深戀著的男子。

我轉身進了繡房裡,同房的宮女一個都不在,我端坐在桌前,將胤禎送給我的那支骨釵從青絲中拆下,擰著眉毛望著手中的骨釵,映著靡靡凌亂的燈火,心亦不堪凌亂起來,我在心底暗暗下定決心,對胤禎,還是決絕遠離的好。

我打開自己藏首飾的白綢絲巾,將那隻骨釵同胤祥送的羊脂白玉的玉蘭花簪放在一起,又塞回了自己的包袱中,卻是驚訝的發現,胤禎前些日子給我寫信用的那個雙鯉魚竟是不見了。

我心裡一驚,趕忙翻箱倒櫃的尋找,卻還是無果。這才恍然大悟,一定是被同房的哪個宮女暗自裡偷走了,雙鯉魚自唐宋後便已絕跡,胤禎這個端是珍貴無比的古物,可能是惹人眼紅了。

但麻煩的是胤禎送給我的那封信還被我縫在裡面,若是被人無意之中看到,定是添了無妄之災。

我將自己的衣衫包袱收好,又坐在床邊兒,盯著窗外院裡兩盞高懸在上的火紅燈籠,氤氳著的光影彌散在如水夜色中,似點燃了微薄的暖意和新年裡或實際或妄想的心願。

我還在心中暗自回憶著平日裡同房宮女的一言一行,可是又頓覺不妥,繡房里人盡皆知我與胤祥的關係,卻有人偏偏偷了我的東西。

所謂打狗還需看主人,能這樣肆無忌憚的犯了我黴頭的人,自然不可能僅僅是瞧上了我的財物那麼簡單。

我啞然失笑,這次又是誰在背後,想做什麼呢?

鏡瑤一推門走了進來,她手裡端著一盆黑炭,對著我道,“你倒是回來了?”

我望著鏡瑤那雙動人心魄的美目流淌出來的熠熠光彩,對著她道,“你一直都守在繡房沒出去麼?”

她搖搖頭道,“哪裡呢,你走了不久,我便同她們一起往嬤嬤的房裡烤火說話去了。”

她將黑炭朝我面前推推,又對我道,“你瞧,嬤嬤剛讓我端來的黑炭,說是除夕火要旺些,才好守歲。”

我擰著眉毛,對著她莞爾道,“你瞧見誰回來了麼?”她亦瞧著我的眼睛,道,“沒曾注意到,都是進進出出的,也沒仔細瞧。怎麼了?”

我抿著嘴唇,沉沉的看向她,道,“我丟了要緊的東西。”

她目光一陣驚訝,放了手裡的黑炭,過來對著我道,“什麼時候丟的,原是放在什麼地方的?”

我望向她,扯出一個苦笑道,“就是今日,可能就是剛才,原就是放在我包袱裡的,那套翠青宮裝下頭的。”鏡瑤擰著眉毛望著我,對我道,“是什麼東西?”

我心底想了想,終於是對她吐露真言,道,“雙鯉魚的信封,是舊朝古物。”她目光一沉,卻是拉開了櫃子,打開了自己的包袱,翻騰了一陣,回頭啞然對著我道,“我的玉牌也不在了。”

我吃驚的望著她,心裡又稍稍平息下來,既是如此,那人便不是看中了胤禎的那封信,看中的確是財物無疑。

我和鏡瑤盤算著將事情告訴兩位姑姑,我的雙鯉魚和鏡瑤的玉牌,是決不能落入別人手中的。

我與鏡瑤將兩個姑姑請到屋裡的時候,同房的宮女亦是陸陸續續的回來了,大家的臉上都噙著無邊的笑意。

當陳姑姑的冷目掃過眾人的眼前,說出我與鏡瑤雙雙丟了東西的時候,眾人的臉上都是閃過一陣驚訝,但卻有兩個宮女偷偷拿眼瞟著站在正殿最裡端的人。

那個宮女名字叫做紅纓,素來便愛貪佔小便宜,吃飯時饅頭她總是搶走最大的,別人燒來的熱水她也總是用的最勤,而我和鏡瑤桌子上的胭脂水粉總是以驚人的速度消失了,我們兩個在背後,總是疑心是她偷偷用了去。

我擰著眉毛,心底卻覺得紅纓不像是偷東西的人,有些人就是這樣,她會佔人小便宜,惹人心煩,但是她還真沒有那個膽子敢冒著被送去慎行司的危險盜取財物。

那兩個偷偷瞧著紅纓的宮女想必也是被她佔過便宜的人。

紅纓卻是狠狠地瞪一眼,她們二人眼中頗是不屑的模樣。

陳姑姑還是說些嚇唬的話,果然並沒人承認的。

最終,不出我所料的,每個人都將自己的包袱打開,卻還是沒有找到那兩樣東西,我心底開始暗暗擔憂起來,難道這東西已被偷偷帶出了宮去?

陳姑姑似有些不相信,便篤定的叫我們檢查起整個繡房來。終於,是在窗臺上擺著的兩株紅色梅花的花盆裡,找到了我和鏡瑤的東西。

眾人都是一陣驚歎,便齊齊將目光投向了紅纓。紅纓素來愛花,繡房裡四季的花都是她照顧的,自然最有可能藏著贓物的人便是她了。

她似是十分吃驚,滿目驚恐的瞧著我道,“不是我藏的。”我擰著眉毛瞧著她,卻聽到那邊兒的宮女道,“這玉牌上沾了蓂杺給紅纓擦過的香膏。”

我接過玉牌,放在鼻子下嗅嗅,確實是我從永和宮帶來的香膏無疑,這東西,我與雅虞一直都用著,來了繡房,只紅纓日日都來朝我討一點兒,今天是除夕,自然更不例外。

這鐵證一出,滿屋的宮女都是一陣譁然,紅纓更像是受了驚嚇般,她只是對著我搖頭,呢喃著“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陳姑姑一陣嚴厲的訓話,說是過了初一,便要將紅纓送去慎行司。

我確是將眉毛越擰越緊,心裡狐疑著,這事情是不是水落石出的太快了?

陳姑姑親自將雙鯉魚和玉牌交到我和鏡瑤的手上,又說了些安慰的話。我卻是一句都沒聽清,只是將那雙鯉魚攥在手裡,仔細的瞧著是否被人打開過。

那針腳縫的極密,雖是按照我縫合時的紋理,但絕對不是我縫的,這雙鯉魚裡的信被人瞧過,我抬起頭幽溺的目光望向紅纓,心裡暗自一緊,她的背後到底是什麼身份?

紅纓依舊是一副被駭到的模樣,一直對著鏡瑤說著“不是我”。我瞧著紅纓,隱約覺得她並不簡單,若不是她是被冤枉的,那她偽裝的也是太像了,亦讓我一陣汗顏。

我又是低頭,盯著手中的雙鯉魚,仔細的想著這件突然而來失竊案的原委,我盯著那一針一針小心纏繞在雙鯉魚邊兒上的紅絲線,腦中像是閃過什麼般,我突然抬頭瞧著不遠處面目灰死的紅纓,一個宮女正指著紅纓對著陳姑姑道,“紅纓總是愛佔小便宜的,繡房裡的人都心知肚明。”

而鏡瑤卻是伸出了左手將那宮女的手拉下,對著陳姑姑道,“今日已是找到了兩樣東西,也不算冤枉了紅纓,姑姑也莫要生大氣了。”

我瞧著面前的三個人,突然間幡然醒悟。心底卻又像迅即而過一陣暴風雨,荒草蔓蕪悽慘而立。

我盯著鏡瑤,想從她那雙美豔絕倫的雙目中瞧出什麼隱匿期間的情緒,可還是一無所獲,我定定心,對著陳姑姑開口道,“今天是除夕,紅纓也是第一次犯錯,陳姑姑訓誡一番就是了,怕是新年就將繡房裡的人趕去慎行司不吉利呢。”

陳姑姑目光一凜,我知道她對鬼神氣運之事十分篤信,所以繼續對著陳姑姑道,“反正若是紅纓再犯,也可隨時扭送慎行司,怎麼也得過了正月,不然確是不吉利的。”

鏡瑤那一雙眼眸訝然驚奇的望著我,我確是心底冷笑著瞧著她,話鋒一轉,道,“我與鏡瑤皆不是心狠之人,紅纓好歹是繡房的姐妹,慎行司向來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我想著化戾氣為祥和,鏡瑤亦不會反對的吧?”

鏡瑤一愣,旋即亦是莞爾笑著對陳姑姑道,“蓂杺說的在理,鏡瑤亦盼著繡房里人人和氣呢。”說罷,她又伸出左手,拉著紅纓的手,對她莞爾。

陳姑姑自然也樂意當個老好人,便做主將紅纓暫時留在了繡房,便遣我們散了。同屋的宮女,都兩兩聚在一起,瞧著紅纓暗自小聲議論著,而紅纓卻是奔到我面前,拉著我的手,瞧著我道,“謝謝你,蓂杺。”

她頓頓,又小聲的對我說,“可是,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對她莞爾,又瞥一眼俯身撥弄著爐中炭火的鏡瑤,笑道,“我知道不是你,放寬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