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對策

 我一驚,將她拉近屋裡,對著她道,“怎麼這樣早便過來了,天還沒敞亮,仔細踏著冰路滑。”

 她對著我笑道,“你走了這十多日,可是將我忙壞了,便到現在才能過來來瞧你。”

 我對她莞爾道,“娘娘身邊得力的人也只剩芙月和你了,你自然是要忙些的。”

 她含水的雙目,環視了一週我住的屋子,旋即皺著眉頭道,“這屋裡太寒了,人又多,口又雜,若不然我再同娘娘說,讓她將你要回永和宮吧。”

 我卻是對著她搖搖頭道,“這是皇上的旨意,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我在這兒倒也不是很辛苦,只是這寒,如附骨之蛆,我實在是受不住。”

 雅虞解開手裡提著的包袱,放到我面前,對我道,“這是娘娘讓我帶來的,兩套新作的夾襖,還有娘娘早年間穿過的一件紅緞面的白狐毛大氅。

 她說已是年歲大了,不愛穿這樣鮮豔的顏色了,你又身子弱,穿紅的也能壓壓陰氣,便讓我一同給你帶來了。”

 我對著雅虞點點頭,接過來,又開口對著她道,“你和十四阿哥的事,怎樣了?”

 雅虞面色一紅,含著笑對我道,“自你們謁陵回來,我只見了他一面,說是皇上功課查得緊,是在不得空。我瞧娘娘的意思,是說明年開春便和皇上提我的事,可能入了夏,便能定下來了。”

 我瞧著雅虞,沉沉的滿目的幸福的韶光,心底卻是一嘆,胤禎,你何時才能看清在你身旁的,無論何時都陪伴著你,含笑望著你的歡笑愛恨的人,是雅虞,不是我呢?

 雅虞又是拉過我的手道,“你呢?和十三阿哥可為琳陽的事情不愉快了?”

 我搖搖頭,對她笑道,“沒有……我與胤祥,很好……琳陽的事,已是定下來再無更改的,我又何必庸人自擾呢?”

 雅虞一嘆,和我一同望向窗外,這灰濛濛的冬天仿若天地混沌初開般,露出一段挑撥情思的晨光,照的欷歔的大地的輪廓,漸漸有了刀鋒的雕琢,映成一彎立體的像,暴露在寒風中,迎來又一個白晝的明暗。

 日落黃昏,我與弘皙還有法海師傅一同往養心殿朝康熙跪安時,卻是被單獨留了下來。

 康熙換上了墨狐毛邊兒的絳紫色金絲團龍紋樣的龍袍,正端坐在養心殿的龍榻上瞧著什麼,養心殿裡的炭火生的暖烘烘的,龍涎香的氣味仿若比秋日時濃郁了些,仍舊是靜的聽不到任何聲響的大殿,卻因擺了兩盆開得正豔的玫瑰色杜鵑盆景,而顯得頗有凡塵的暖意。

 康熙瞧了我一眼便道,“唔……法海告訴朕你悟性極好,你該加倍用心,來年棋力又了進步,便可閒來和朕對兩局。”

 我恭敬的應是,便聽康熙繼續開口朝我道,“這半月可與老十三、老十四見面麼?”

 我望向康熙,他精利的雙目投在我身上,我心底尋思既是連我與胤禎在竹屋對飲一夜這樣的事情都瞞不過他,跟別提在宮中的事情,便開口對他道,“只見了一回十三阿哥,並未見十四阿哥,但卻接了十四阿哥一封信。”

 康熙仿若面色緩和下來,瞧我一眼道,“丫頭倒是不言謊話,朕瞧見不錯。”

 他端著面前的紅棗茶,對我道,“朕瞧你經史頗通,應是念過《漢書》的,裡頭講霍光一節,最後是怎樣評的,你給真念念,朕有些忘了。”

 我瞧一眼康熙,不知他所言何意,康熙五歲入書房習史,這《漢書》斷沒有記不清的道理,何苦偏要我念來。面

 前的康熙仍是那般悠閒自若,品著紅棗茶,瞧著我不發一言。

 我望著他道,“班固贊曰:霍光受襁褓之託,任漢室之寄,匡國家,安社稷,擁昭,立宣,雖周公、阿衡何以加此!然光不學亡術,闇於大理;陰妻邪謀,立女為後,湛溺盈溢之慾,以增顛覆之禍,死財三年,宗族誅夷,哀哉!”

 康熙唔了一聲,對我道,“你以為這評的如何?”

 我一愣,看向康熙,他含著頗是探究的目光望向我,我對著他道,“奴婢只略通經史,實不敢信口而言。”

 康熙卻是一笑,道,“朕真是不知,你是畏朕,還是不畏朕,若是畏朕,如何竟敢直問朕為何胤祥只能娶蕘丫頭為嫡妻,若是不畏朕,為何竟不敢回答朕的問題?”

 我聽著心裡一緊,那晚對著康熙脫口而出的話,第二日便已覺得不妥,所幸康熙並未深究,但今日之事,他絕不是要問我如何看待霍光這樣簡單,只是他到底想要試探我什麼呢,我竟是一絲也想不出。

 我掌心捏一把汗,抬頭瞧著康熙莞爾笑道,“皇上如此抬愛,奴婢便斗膽一言。”

 康熙微微含笑對我點點頭,我便開口道,“奴婢覺得班固所言不妥,‘班固贊曰’,可見其對霍光所為還是積極讚賞的多,說到其身後三年,宗族而亡,只言一‘哀’,已是太糙,太薄。”

 康熙抿這嘴唇,望向我道,“太糙,太薄,具體言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