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鏡瑤

 十一月初一,我入了內務府的廣儲司,在繡房當差,管事的嬤嬤是一個挺有歲數的宮女,人長得頗是和善,許是有康熙親自過問的緣故,她對我頗是禮遇。

 而我進入繡房的第一個活計,竟是替琳陽趕製新婚的吉服,讓我啞口無言,只能哭笑不迭。

 繡房裡行事,都是五人一組,再以天干地支編號,分外有序。

 每一組均是兩個年歲頗大的宮女帶著三個入繡房不久的宮女,我們稱她們是姑姑。而我的姑姑便是漢軍旗的兩位,一個姓陳,一個姓廖,都是厲害角色,但手上功夫都是極好的。

 陳姑姑先是將我教導一番,而教導的中心內容就是委婉的告訴我雖然我是康熙安排來的,但也絕不能恃寵而驕,因為康熙絕不會過問小小繡房的一件事,我在這兒不過是個普通宮女,而廖姑姑隨後便又對我安撫一番,告訴我認真做活計,不偷懶,日子便過的妥當,這恩威並施的舉措,倒真讓你說不出話來。

 繡房人多,我的住所是八人通鋪的最末等宮女房,當然比不上在德妃宮裡一個人住單間兒的日子,我仔細將銀錢細軟收拾好,尤其是胤祥給的那支玉蘭花簪和九阿哥替我們三人打的那支碧玉毛筆簪,可算是我最寶貴的家當。

 下午在乾清宮的側殿,同弘皙一起學棋,那位法海師傅就是胤祥和胤禎的教導師傅,我瞧著他不過三十多歲的模樣,還是吃了一驚。

 康熙替兒子們選擇師傅的條件極其嚴格,非得是飽讀詩書的宿儒名流,像是張英,顧八代,徐元夢等等,所以我想當然的認為法海也是個年歲頗高的學士。

 可是他非但不老,還生的頗是英俊,瞧著就是個滿腹經綸的讀書人,並不有官宦子弟的傲氣。

 我知道他是康熙舅舅佟國綱兒子,身份分比尋常,卻不料他是這樣一個正正經經的讀書人,這樣年輕便得重用,自是有過人之處的。

 弘皙規規矩矩的請安,喊聲師傅,旋即便走過去拉著法海的手道,“師傅,十四叔說師孃是昔年江南第一美人,容姿卓絕,是不是真的啊?”

 我一陣苦笑,腦袋裡又閃過胤禎平常放肆而邪獰的微笑,便在心裡一嘆,這問題,還真像是他的手筆。

 法海似也是一愣,旋瞧一眼我,又對著弘皙笑道,“你十四叔自己不來問,偏借你的口來說,忒是奸猾,師傅我明日定罰他抄寫半部《戰國策》,以示懲戒。”

 弘皙吐吐舌頭,又拉著我的手對法海道,“師傅,懲戒十四叔你找她,這宮裡就是她不怕十四叔。”

 我尷尬的瞧一眼法海,便聽到弘皙又是開口說道,“師傅,她是我未來的十四嬸,完顏家的蓂杺。”

 我側頭,惡狠狠的對弘皙道,“長孫殿下休的胡言。”

 弘皙卻是一副瞭然的樣子對我道,“罷了,罷了,十四叔便說你會不好意思,果然不出他所料。”

 我又是尷尬的看向法海,開口說道,“師傅,小孩子家的話算不得數。”

 法海卻是含笑望著我道,“蓂杺姑娘的事情,我也早有耳聞。前幾日皇上召我入養心殿,吩咐教導長孫殿下和蓂杺姑娘下棋。皇上用‘才思敏捷,聰慧無雙’八字形容姑娘,我便暗自驚奇皇上所鍾愛的溫憲公主也不過得一句‘聰慧夙成’,你竟如此悅乎龍顏。今日一見,法海便知我那兩個不肖徒弟為何雙雙鍾情於你了。”

 我一愣,旋即又是莞爾對著法海道,“師傅,蓂杺亦想問你個問題?”

 法海淡然對我道,“請講。”

 我對著弘皙眨眨眼,捉狹著朝著法海道,“師傅,聽聞師孃容姿卓絕,豔冠江南,是不是真的啊?”

 弘皙在一旁不住的笑著,法海卻是瞧了我半晌,嘆一口氣道,“皇上所言不虛,你也最是奸猾。”

 法海棋藝高超,絕不在四阿哥之下,更難得的是他還能旁徵博引,輔以佐證,一語便將人點的透徹。

 弘皙雖還年幼,但自幼得康熙教導,儼然已是半個棋手,而我便因康熙那一句“別丟了朕的顏面”學的分外用心。

 日落黃昏,我和弘皙一同朝康熙跪安後,便離了乾清宮。

 弘皙趁著後邊兒跟著他的嬤嬤不注意時,將一個厚繭紙製的雙鯉魚塞到我手裡,小聲的對我道,“這是十四叔給你的信。”說完,還對著我眨眨雙目。

 我一愣,旋即握緊弘皙遞來的雙鯉魚,生怕被人發現,亦對他眨眨眼小聲道,“你十四叔給了你什麼好處,你竟幫他傳信?宮裡私相授受是死罪,你們一個皇子一個長孫自然沒事,我一個宮女豈不是要被你們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