韞枝 作品

第 108 章 二姐×皇帝×駱平安

【一】

她一直來來回回,做著同一個夢。

夢裡,是清逸的江南水鄉,氤氳的水氣拂過青石巷的碎石,空氣裡都是沁人心脾的味道。小孩們的歡笑洋溢在裙角,她發上簪著支梔子花,懷裡抱著書,蹦蹦跳跳地往青嵐書院跑。

再一眨眼。

眼前的景象變成了忽然駐谷關,她看見了柳玄霜,和榻邊病入膏肓的姨娘。姨娘的病急壞了三妹,她甚至想答應柳玄霜齷齪不堪的條件。那段日子她也經常哭,前路昏黑一眼看不到頭。

直到沈驚游出現。

他帶她們去了北疆。

北疆。

她原本以為軍中很無聊,崢崢的鐵器,漠漠的黃沙,還有一群不解風情的男人。話本子裡,軍中向來是沒有多少故事的。這裡不夠柔情,也不通曉何為浪漫。

無聊。

她每天看著三妹,對那個男人獻殷勤。三妹嘴上明明說著討厭他,卻又止不住地往沈蹊身邊湊,怎麼拉都拉不住。

三妹這是陷進去了。

起初,她總是苦口婆心,在三妹面前唸叨。

小妹性子單純良善,她不希望自家妹妹被男人騙了。

可三妹總是聽不進去。

看著面前的小芙蕖,她時常感嘆,愛情啊,果真就像話本子裡說得那樣,只要一陷進去,就完了。

【二】

和駱平安相逢,是個雨夜。

出醫館時,忽然下起了瓢潑大雨。她未撐傘,懷裡的大包小包落了一地。著急忙慌時,忽然有人俯下身自雨水裡撈出藥包。他的皮膚是小麥色的,就連一根手指,都透露著強壯有力。

他是這裡的士卒。

他熱情,老實,還有些呆頭呆腦的,很好打趣。

有時她隨便說了句無心玩笑話,對方竟當了真。

傻。

真是傻死了。

駱平安很認真踏實,練武很用功,也很辛苦。她低頭時,見他的鞋面有些磨白了。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對方十分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他笑得很拘謹,唇角邊還有兩個淺淺的小酒窩。

當天晚上,她開始做鞋子。

她的針線活算不上很好,針腳有些粗糙。但當她將這一雙鞋送給駱平安時,他先一愣,而後竟有些羞澀。

他喊她,蘭姑娘。

聲音裡帶著幾分力量感。

她搖搖頭,說,以後你叫我清荷就好。

駱平安臉頰微紅,登即不自然地別過頭去。

微風拂在二人面上,吹得人雙頰微熱,他悶悶地咳嗽了一聲,應道:

“好,蘭姑娘。”

她被駱平安逗笑了。

少女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像精緻漂亮的月牙兒。

那笑聲一陣陣的,清脆得像悅耳的鈴鐺,悄然鑽入他的耳廓,一路飄至他心坎裡。

她明豔活潑,像是一縷抓不住的、明媚純粹的風。

乾淨而靈動。

她的腦子裡,好像裝滿了故事,說上七天七夜的說不完。

有時候,駱平安練兵歸來,會靠著矮矮的笑山包,聽她講各種浪漫而離奇的事。才子佳人、靈狐書生……這些故事,駱平安從未聽到過。

每當他露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時,坐在山包上的少女會將腳輕輕蕩起來,一本正經地說,這就是愛情啊。

美好的、令人嚮往的愛情啊。

愛上一個人,是一件很浪漫,很美好的事。

會全心全意念著他,會每時每刻想著他。只要遇見什麼好吃的、碰見什麼好玩的,總會第一個想起他。

每當她講這些愛情故事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悄悄望向駱平安。北疆的星星很亮,星芒籠下,竟鍍得他身側的長.槍散發出溫柔的光。

蘭清荷小心翼翼捧著臉,一寸寸凝視過他的眉心、雙目、鼻翼和唇峰。他生得濃眉大眼,整個人更是英姿勃發。長風獵獵,吹鼓將軍的衣袍,也將她的心跳聲吹得極為響亮。

她閉上眼睛,感受著風聲。

夢裡的風是那般真實,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夜風吹拂過面頰的觸感。她的臉頰生燙,連帶著聲音也變得嬌柔起來。她與駱平安說話,越來越像撒嬌。

聲音嬌滴滴的。

身段嬌滴滴的。

眼裡更是蓄著嬌滴滴的水,柔柔的霧氣掩藏住少女眸底赤誠的愛意。

話本子裡說,每到七夕節,姑娘們都會為喜歡的男子,送上親手縫製的荷包。

雖然還未到七夕,她就開始躍躍欲試了。

但她的針線活並不好。

也不能算是不好,自己的女工與三妹相比,差了不止一星半點。她心想著,這荷包是要送給駱大哥的,自然越精緻越好。於是便跑去三妹帳裡,叫她幫自己改改針腳。

蘭芙蕖不在帳中。

她不知去了哪兒,已經瞧不見蹤跡。蘭清荷想了想,又不敢去沈蹊的帳子尋小妹,只好一個人坐下來,執著荷包修修補補。

誰知,越往下修補,這針腳便越發亂得不成樣子。

天色昏黑,少女兀自坐在空落落的軍帳前,十分懊惱。

她有些後悔,自己幼時怎麼不專心研習女工,布面上繡出來的圖案亂七八糟,一對鴛鴦被她活生生繡成了兩隻鴨子。

蘭清荷拆了縫、縫了拆。

碰巧安翎郡主路過,見她這般,好奇地走了過來。

“二小姐,在做什麼呢?”

郡主身後站著應槐。

聽見這一聲喚,她竟有些做賊心虛,往後藏了藏那縫得稀巴爛的荷包。

安翎面帶疑色,往她身側瞟了眼,少女手指緊攥,緊張地咬了咬下唇。

好在郡主並非是多管閒事之人。

簡單寒暄了幾句,安翎便轉身離去了。

安翎走時,她身後的應槐也跟著離開。男人腰間別著長劍,方才二人對話時,他未看蘭清荷一下。

只在離去之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安翎郡主無論走到哪裡,應槐總會默默地在她身後跟著。起初安翎也會覺得不自在,爾後竟也慢慢習慣了。對於下屬談戀愛這種行為,沈驚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應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