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二百六十三回:怒目橫眉

    “怎麼,我說錯了?”

    謝轍明白,他不是傻,而是故意的。這些成精的妖怪都機靈得很,能混跡人間這麼長的時日,這點情商還是有的。所以恐怕寒觴也是在為神無君打抱不平,說著氣話罷了。可謝轍只覺得頭疼,他並不希望在天狗冢將事情鬧大。若是可以,就算在現世也沒必要。

    “我確實是奉那位大人的命令行事。讓朝廷之外的人將誰滿門抄斬,實在難以找出合適的身份。即便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六道無常,我們之中,也沒有更適合的人了。我也並非樂意做這種事,千八百年前,我已經厭了。希望你別誤會我有什麼惡使似的愛好。不過,現在說這種話,你應該也聽不進去了。”

    “你儘管說。我看你還有什麼能狡辯的!”尹歸鴻的聲音越來越高,“當著一個孩子的面,殺死他家的老人、他的兄弟姐妹、他的爹孃——說什麼情非得已?!如今你還拿命令當冠冕堂皇的藉口,算什麼男人!”

    神無君好像並不打算和他爭辯什麼,也完全沒有被他的三言兩語激怒。他只是提著刀,進行了一番平淡無奇的闡述。

    “我也在很小的時候失去母親——她是左衽門的人,我爹也是。那時候左衽門的規矩,比如今嚴酷且殘酷太多。他們兩個太天真,想脫離組織去過平靜的生活。但那些高層不可能放棄這兩個好用的利刃,寧可親自將它們折斷,也不會讓它們有落入他人手中的可能。所以他們玩了個文字遊戲,在最後一場任務中試圖置他們於死地。我娘死了,我爹將不滿九月的我從她的肚子裡生生刨出來,帶我走遍了天涯海角。後來他遭人陷害,被流放南國——就是我們踏足的土地。我費盡力氣尋找他的蹤跡,卻不知他只剩下一截屍燭,老早就被邪神交到我的手裡。我受到這般戲弄,最終將這裡鬧了個底朝天。”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有種詭異的冷靜。這算得上是精彩的故事,只要主角不是神無君本人,那他的敘述就不會令人心生寒意。諸如憐憫之類的感情,他們誰都表達不出,也不需要表達。如今的神無君已經足夠強大,甚至這段悲哀的過往在很大程度上磨鍊了他。聽了這番話,連尹歸鴻握刀的手也放鬆了些。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重新抓緊刀柄,質問他說:

    “所以?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想說你有多理解我?不需要!”

    “你是不需要。”神無君道,“我說這些,也不是為了得到你的理解,或者同情。我只能說,我明白你行為的動機。不如說你有實力站在這裡,我當對你刮目相看。”

    “少說這些沒用的話!”

    “我的仇人是邪神,所以我除掉它們;我的仇人是左衽門,我卻不能輕易將他們剷除。即使在那個時代,想要將它連根拔起也不容易。成為六道無常返回故土後,我的確手刃了幾個與此事直接相關的參與者。而單單消滅他們幾個,也不能徹底地改變什麼,還會有更多的他們,和更多的‘我’誕生。受制於我新的身份,我只得選擇最保守的方式:滲透,修枝剪葉,隨後大刀闊斧。我不想成為什麼組織什麼門派的首領,所以也沒有對左衽門的存在進行更多幹涉。他們能如此興旺且囂張地存活至今,也有他們的理由,最重要的是僱主的存在。正如剛才說的,即使沒有左衽門也會有別的什麼。而讓它們處於壟斷地位,並加以控制,是最好的遏制方式。有時候,我也用得著他們。似乎扯得太遠了……總之,我不否認職責使我在客觀上成為你的仇人,我理解你的憤怒——也接受你的憤怒。所以——出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