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二百三十回:日坐愁城

    睡夢裡,聆鵷察覺到一種強烈的失重感。

    因為尚未醒來,她還沉浸在幻覺裡。她夢到自己從高處跌落,卻一會兒下沉,一會兒上升,怎麼也落不到地面上去。類似於飛翔或者墜落的夢,自打十五六歲開始她就沒怎麼做過,可這次卻像是把先前欠的情節都補上似的,不知何時才能結束。按照經驗,在落地前的一瞬她總能醒來,可她的心臟隨著每次起落收緊,不論如何也無法擺脫這場可怕的夢。

    終於,一陣胃酸從喉嚨裡湧上來,她在被胃液嗆住前睜開了雙眼。

    說起來有些噁心,她清醒後的第一件事是不得不將胃裡的東西嚥下去,胃酸將食道灼得火辣辣的。聆鵷摸摸衣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虛汗。

    她站起身,覺得雙肩莫名痠痛,簡直像是夢裡和人打了一架。她點燃了蠟燭,不安地在屋內踱步。被困在這裡多久,她幾乎沒什麼意識。那位公子之後還來過,無非是說些無足輕重的話,沒有作用的安慰,補充些蠟燭什麼的。但那天之後,聆鵷不再敢有什麼逃跑的動作,甚至連與那公子說話都需要勇氣。那男人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說,這足以令人在惶恐中度日。

    但嚮往自由的念頭是不熄的。

    那是一個白天,聆鵷還記得——至少看起來是的。她不清楚燃燒一根蠟燭需要多久,但燒完一根蠟燭的時間是一樣的。她以蠟燭燃燒的長度計算那位公子拜訪的時間節點,發現他來是沒什麼規律的,每次蠟燭燒的數量和長度都不一樣。不過,聆鵷還是發現了端倪。

    不論什麼時候,只要打開門,她所看到的窗外一定是白天。

    那些光是蒼白的、散漫的,沒有其他任何雜色。受到窗戶高度的限制,她也從來看不到太陽處於什麼高度。看上去似乎從未迎接過朝霞或晚霞。這裡的溫度幾乎是不變的,聆鵷從未覺得冷或是熱。這一切都太過固定,太過不同尋常。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這景象是假的。

    所以,聆鵷認為,自己所處的整個空間都是虛幻的,是一個造景。那位公子在的時候是最危險的,因為她的一舉一動都受到監視,反而他不來的平時最為安全。聆鵷還可以確定的是,這空間內只有她一個活人,其他的全部是受到控制的式神,或者……機甲,因為它們好像完全沒有自己的理性。

    人一醒來,方才做過的夢很快就如潮水般退卻,她努力回憶自己都夢到了什麼,可怎麼都想不起來,只記得自己莫名從高處掉下來,也不知是從房頂還是雲端,而風景天旋地轉。胃裡的不適感還在,她將蠟燭放到一邊,坐在床上,不想動了。門口的地面已經放上了今天的食物,但她沒什麼胃口,飯就被徹底放冷了。她一直在床上躺著,腦袋昏昏沉沉。不知躺了多久,她從床上撐起身來,去取盤子。將盤子放在桌上時,她拿起筷子,在飯裡搗鼓了一陣,仍沒什麼吃飯的慾望。首發l

    ……這是什麼?

    米飯邊緣有黑色的粉末,她將手指按在上面,沾了一點,湊在筆尖上。它的氣息太淡了,聆鵷聞不出什麼,於是她試著用舌尖舔了一下。有股奇特的鏽味,難道是鐵粉?可飯裡怎麼會有鐵粉呢?就算是鍋碗瓢盆生鏽,也不該是這個樣子。除非這不是鐵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