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二百二十六回:日暮途遠

    暮色已迫近此方天地。

    夢一般絢爛的晚霞在天幕上揮灑,流溢出大片暖光,傾瀉在錯落的屋宇上,將古樸的鎮子刷上鮮亮的光彩。在迷夢樣的光線裡,有陣陣炊煙騰起,氤氳點染這番溫暖景色,試圖為這畫卷注入人間煙火的氣息。

    街道上往來不絕的人流漸漸稀疏,隨著日落,這裡的居民也紛紛掉頭,往自己的家中回返。彼此熟悉的人們相遇時,多會駐足寒暄,說些司空見慣的家長裡短。無論話語內容抑或語氣神態,還是拉家常的舉動本身,都顯得生動而鮮活。

    又像一場精心編排的木偶戲。

    在這名為青蓮鎮的特殊戲臺之外,有人正沿著腳下的斜陽,一步步向臺中走來。她本不是這方舞臺中的人,也把這場戲與戲角兒們都看得清楚,明知隨著步伐逐漸將她包裹的一切,皆不過是一場虛幻。可她依舊走入戲中,融入戲中,當虛假的人們向她招呼,她也回以問候,禮數周到,並不疏忽。那些對她視若無睹的人,她亦不懷額外的好奇,只是同樣不理不睬地離開。這一系列的應對,與她面對真實存在的人時,並無相異之處。

    若說她一併做起了夢,倒是不對,她深知這種種都是假象,隨時便會由某一個人拿捏於股掌;若說她全然清醒,她的反應又和大多清醒的看客大不相同。要說是有意入戲,又不準確,她未懷有任何玩樂之心。

    應該說,對她而言,幻境固然是戲與夢一場,可現世又未嘗不是如此。在此地活動的人,不是遵循著外界人們言行舉止的規律嗎?外界的所謂真實,投映到各人眼中,本質不還是諸多表象的堆砌嗎?

    與其說她將幻象當作現實一般,不如說現實對她而言,本就是另一種幻象。

    營造幻境並將她帶入其中的人,由上而下投來一道目光,似有心,如無意。倚在茶樓窗邊的朽月君剛端起茶盞,留意到街上那抹不屬於這個地界的影子,手中動作微頓。

    她走得不是太快,同樣不算緩慢。朽月君自忖,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再喝這杯茶也說不上晚。他這樣想著,便看著女人走進視界,再淡出不見。自始至終,他沒有打算放下手裡的茶盞,而她腳步未曾停下,遑論抬頭對上她所感受到的這道目光。

    朽月君收回視線,呷了口茶。倘若以他本意,她是不該隨意外出的。這是一個女人,更是一團疑雲,關於她的一切都模糊得不成形,連他也看不明白。對於這樣不可控的因素,本該多加控制才是。

    雖然如此,她依然在兩界來往頻頻。朽月君很快發現,她沒有逃離此間的意思,可躲避在幻境裡的心思,卻同樣未見。對她來說,這種穿梭自然得就像日升月落,遊歷歸家般理所應當。並不是說她將青蓮鎮當做了自己的家——而是無論往哪兒走,她都像回家一樣順當,彷彿這整片大地都是她的歸宿。

    自然了,能以這樣的態度做出這些舉動,她是不覺得其中有任何不妥的。而令人頭疼的是,除了妥與不妥的概念,許多其他重要的事,也不存在於她意識中。

    譬如她仍未恢復的記憶。

    對於她睡在花海中引起異象的原因,她自己依然說不上來。朽月君也沒能摸清眉目。他不是沒有為此向那位大人尋求答案,但那位語焉不詳,對於答疑解惑並無幫助。相比起閻羅魔也不知道答案的可能性,他傾向於對方心裡清楚,只是出於某種原因,沒有給出明確答覆罷了。手機\端 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