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一百五十一回:危命之託

    大約是看出了她的困惑,女子問道:

    “莫非,你是迷路了?”

    吟鵷想了半天,只好點了點頭。這是一個很方便的理解。

    “家在哪兒?”

    吟鵷搖了搖頭,她不知怎麼回答。

    “哦,你不能說話。”

    天完全黑了,女子忽然轉身離去。吟鵷有些害怕,快步跟上了她。她隨手將“人頭”丟到一處,它磕在一塊石頭上,碎成數片,殘渣迸到吟鵷腿邊,她下意識地收腳。不過這位女子似乎只是在附近遊蕩,偶爾彎腰撿起什麼。吟鵷意識到,她在撿柴。於是她也在女人附近挑挑揀揀,試圖尋找一些能用的幹樹枝。女人的夜視力似乎比她更好,不一會兒,她就完成了自己心裡定下的任務。

    她走到一處,將所有木柴嘩啦啦丟到地上。等吟鵷回頭的時候,火已經不知被怎麼生起來了。她抱著一隻手抓得過來的柴走到篝火邊,並彎腰將它們小心地放在地上,然後挑了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坐在女子附近。鶯月君不知為何不說話了,這讓她心裡更加恐懼。

    附近還有許多殘破的陶製肢體。火光將它們的影子放大,投射在殘垣斷壁上,看上去實在駭人。晃動的影子不知是火焰使然還是有些東西真的在動,偶爾會傳來陶片摩擦的聲響。吟鵷環顧四周,看了幾眼就不敢再回頭,於是盯緊了面前的火焰。眼睛有時候被燒得痛了,她就挪開視線,看看天上,偶爾瞄一眼那個女人。女人的帷幔撩到了帽簷上,露出一張冰冷尖削的面龐,年齡大約在二十過半與三十過半間,吟鵷猜不準。不論如何,她的聲音不該是那樣“蒼老”的。她明白了,那或許只是一種氣質,一種感覺,畢竟女人的語調是如此疲憊、黯淡、懨懨不樂。女人的顴骨微高,嘴角微微下垂,襯得眼神更為漠然,彷彿目空一切。可她看向女人的時候,卻發現她每次都總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不知是視線壓根沒有挪開,還是真就這麼巧。這讓她心裡有點發憷。不過比起那些可怕的殘肢,這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森林裡的夜晚很冷,她伸出雙手烤著火,偶爾搓搓單薄的雙臂。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冬衣收在少得可憐的行囊裡——不如說就這兩件衣服。於是她取出那件雪篷。雪篷已經有些髒了,但在火光的照耀下,上面金線繡的桂花仍煜煜生輝。她試著在女人面前比劃了一下,表示詢問對方是否需要加件衣服。

    “不用。”她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並做出回絕。

    就在吟鵷剛披上時,她看出什麼,又說:“像你這樣……有錢人家的大小姐,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火光前,吟鵷微微皺眉,不知如何回答。就算她現在能普通地講話,這個問題本身也令她感到無所適從。因為解釋起來太複雜,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淪落到這個地步。但不論如何,待在水無君準備的住處對她而言都沒有更多意義,她並不為自己的選擇後悔。

    “我是忱星,”女子忽然說,“但好像告訴你……也沒什麼用。”

    話雖然有點傷人,但吟鵷還是理解了她的好意。她好像不如之前那麼冷漠了。忱星讓她再次想起了水無君,她也是那樣冷清而瀟灑的女子。不過,水無君比她話更多、更親切些。大概只是因為她與這人剛剛相識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