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一百零三回:無諱之朝

    ()        白涯本想過,一國之君的住所,也許會集中體現舉國上下的珍寶財力。不說多麼富麗堂皇,也該正經氣派些。不過,他們走向正殿的道路上,看到的建築依然是奇異的拼裝模樣。

    只是在宮廷侍衛們的映襯下,這宮宇樓閣不再使人感到可笑了。

    如若說武國的王城是白涯所見識的一切王權核心中,最為樸素簡單的一座,它卻也同時擁有著他所見識過的最為肅穆的氛圍。隔上三五步,便能看見全副武裝的護衛,軍容整肅,裝備與儀態都像一個模子倒出來的。輕甲與利刃的森然寒光映著材質混雜的樓臺,將滑稽感沖淡大半,而軍旅一般森嚴的氣息取而代之,撲面而來。

    這守備一路蔓延至大殿,一致的兵甲姿態稀釋了守衛們本身的不同。可一踏進殿內,白涯依然在一群修羅與妖類中,敏銳地挑出了一個人類的身影。君亂酒竟是駐守在王殿之內,王位周圍。看樣子,他在此地地位頗高。白涯不知這是否意味著他的立場也已傾向於這個國度,可無論如何,在確立他的身份與國君的態度前,他身居高層的事實只使得貿然相認的風險有增無減。

    說到國君……

    一開始,白涯的注意力甚至沒有集中到國君身上。當他從君亂酒那裡移開目光,最先吸引他的,是潔白的王座。它與他所見的武國造物都大不相同,通體皆白,似乎有複雜的紋路,作為一處座位而言,很是繁複宏偉,傳遞出權位的震懾來。那顏色也有古怪之處,白得太徹底,卻無有一絲光澤,呈現出純淨而空曠的效果。相較於宮內陳舊的氣氛,它似乎在發光。

    這純白的底色像在色彩混雜的屋子裡剮出了一窩空洞,開出了一張畫布,可畫布上描繪的人影,相較之下又不那麼威武。國君有一頭蓬亂的暗紅長髮,盤虯地向四周伸張,如這片白色之上,以乾涸枯血點染的烈火。離得近了,能看見那面龐筋肉分明,昭顯他修羅的身份。那身材與周圍侍衛相比卻太嬌小了,白涯本以為國君會是一眾修羅中最為高大雄壯的模樣。

    與王城嚴苟的氣氛不同,他並不是正襟危坐的,倒是姿勢豪邁地叉著腿,一手支著腦袋,凝眉俯瞰走近的訪客。活像軍中悍將穩坐帳內,壓抑著不耐,接見文臣來使似的。他一開口,是朝著將二人帶來的護衛的,顯然無甚敵意,聲調卻也硬邦邦的。

    “行了,就帶到這兒。”

    這聲音……

    白涯不由得多看了國君兩眼,即使明白倘若自己沒有聽錯,她果真是一位女王的話,這打量頗有些不合禮數。有心相看之下,他才從對方悍勇的面孔裡看出點中性來。她脖頸上還飾著道細環,也許,是這位看起來驍勇的女性,給自己的一點獨特飾物。

    霜月君沒有在看她,不知是因為國君是位女王,還是他對詛咒的來源一族耿耿於懷,不屑去端詳。

    他的眼神瞥在王座上。白涯不由得也望了過去,這一望,頓時沒能拔開眼。

    那蒼白的王座竟然是骸骨塑立的。

    不知其數的白骨,以其形狀與尺寸來看,絕不來自於任何唾手可得的普通獵物。有的像巨獸或妖異,還有的,兩個經歷廝殺的人能看得出,定然是人骨。這很……野蠻,白涯只知道在故土未開化的地方,有以人的屍骨打造器物的習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