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四十八回:無了根蒂

    “所以,是後來跟了陛下,您才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麼?”

    “確實是有貴人相助,我才得以重擁如今錦衣玉食的生活。不過最初伸出援手的並未國君,而是另有其人。或者說……是神。”

    “香神?”“乾闥婆?”“教主?”

    除了柳聲寒在心中默唸外,另外三人同時說出了不同的稱呼,儘管其身份都是同一人。國母點了點頭。這麼說,香陰教的神明真是正兒八經的神,至少是正派的。

    可國母的笑容分明有幾分酸澀,他們不知道為什麼。

    “我想,我是不必將我兒時的過往一一細數,分毫都說與你們。我是不介意的,只怕一晚上都說不清楚。簡而言之,我確實受了教主大人的恩惠。那時,香陰教還未在此地嶄露頭角,只是有個名字罷了。教主大人他……幫過很多人,與我一樣命苦的,江湖裡各個階層各個領域的角落裡需要拉一把的人。他雖然有許多神使相伴,但都是些變化的法術。當然,唯有真正的神力才能造出那些聽話的神使,只是沒有什麼獨立的意識,讓做什麼就做什麼。據說其他神明有所不同,我不大清楚,但我們的盟國歌沉國的神靈亦是如此。真正能起到作用的羽翼,都是那些他精挑細選的,他親自扶起來或者看著站起來的人,活生生的人。”

    國母便是其中之一了。目前為止,他們還不清楚為何她將這些事講給他們。只是這一切都讓人隱隱覺得,是某種鋪墊,正如雷雨夜前的壓抑與寂靜。

    “我希望你們能幫到我的夫君。”她突然說。

    白涯沒明白這之中的轉折,便生硬地理解著:“是說國君同你一樣,是他扶起來的?”

    “他……唉,若真是如此,倒還好了。他呀,大約是趕鴨子上架,站在這個位置。”

    “怎麼說?”

    國母招招手,左側的侍女靠近了一步。她抽出她頭上的一根簪子,金屬打的,是一隻鳥的形狀。襯著燭光,影子打在床後的牆上。她上下晃動,鳥的輪廓像飛似的。

    “倘若你是一隻鳥,有天被彈弓打中,傷的不輕。你落到地上一動不動,又冷又餓,只得悲慘地叫著。這時候,有人提了籠子放到你眼前,裡面滿是金黃的小米,站杆也精美無比。你要用盡最後的力氣爬進去麼?你知道,一旦你走進籠子,傷病之痛便與你無緣,直到老死你都不會居無定所,飢一頓飽一頓。在同伴眼裡,你的日子光鮮無憂。但你也很清楚,當你進了籠子的一瞬,籠門便再也不會打開,你將永遠告別廣闊的藍天,和與生俱來的自由。”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白涯輕描淡寫般說。

    “雖然我支持你,但話也不能這麼說,畢竟苦難還沒輪到我們頭上。”君傲顏勸他。

    “輪到我頭上我還這麼說。”

    “我不跟你犟。”

    祈煥想了想,捋了捋鬢角,認真地說:“可我不進去,我就一定會死誒。”

    “想活下去是生命的本性,做什麼選擇都無可厚非。”柳聲寒道。

    “的確。”國母附和道,“陛下想活下去。所以,他進了籠子,選瞭如今的位置,眼看著身後的鐵門降了下去,將他與自己的過往就此隔絕。他是否因自己的選擇後悔,我無從得知。他只是說,現有的一切都還不錯,他很滿足。大約,是不後悔吧。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