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四十一回:無為之治

    白涯和祈煥對柳聲寒的信任,到底有多少分量,他們自己也拿捏不準。只是兩人都覺得她是那種既有一點真本事,又喜歡戲弄人的角色。將人在藥水裡泡一整天,雖不見得會出什麼大事,可連頭都不露出來,怎麼想怎麼詭異。

    說難聽話,回頭撈上來的是一具泡發的屍體……憑他們如今的關係,白涯考慮給這庸醫一個痛快。不過再怎麼想,倒也不至於。他們本就無冤無仇,平白無故幫他們的可能性,應當大於平白無故害他們。就算她真有什麼惡意,還怕打不過她一介女子?

    不好說,先觀望吧。

    一張長桌,柳聲寒坐在一端,白涯和祈煥坐在另一端同一角。面前擺著兩杯茶,柳聲寒面前也有一杯。她優雅地捧起杯子,輕拿輕放,幾乎沒有一點聲響。受搖曳燈火的照映,她那陰晴不定的臉上飄浮著一層似有若無的憂鬱。就連她先前勾起唇角時,都帶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蒼老。在北方的國土,他們的家鄉,這樣彷彿帶著憂愁的知性女人,一定是許多男人夢寐以求卻求而不得的。

    只是白涯無法放下戒備,祈煥也是,只不過並不明顯。他更會做戲。在君傲顏徹底好轉之前,他們很難對柳聲寒做的一切充分信任。而現在的她,只是捧著一卷書,品著一盞茶,一言不發。他們既不知道那是什麼書,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茶。

    柳聲寒越是自在,他們越不自在。後屋沒有任何聲響,就像一個大活人憑空蒸發了。這樣僵持了一陣,柳聲寒終於放下書,靜靜地笑了。

    “安心喝便是了。這是白茶,不會睡不著覺的。”

    “我寧願睡不著。”

    “哎,看來白少俠還是沒能對我放下戒心。”

    “你多少歲了?”

    白涯冷不丁這麼問了一句,祈煥跟著愣了一瞬。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個問題看似直接,倒也高明。仔細想來,她十年八年之前就在朝廷的派遣下出海了,不是丫鬟或是隨從,而是具有豐富經驗的軍醫,再怎麼說,二十過半的都是少數。現在的柳聲寒看不出真實的年齡,你要說老吧,她還年輕;你要說年輕,看上去歲數也不小了。

    換而言之,她的答案可以間接性地作證她那番自述的真實性。

    “年齡可是女人的秘密。”她神秘地說著,又端起茶杯。

    追問下去沒有意義。她並不傻,如此回答早已勘破了他們的用意。

    “就是說啊,老白,你怎麼一上來就問姑娘的歲數呢?”祈煥使了個眼色,立刻唱起反調來,“要我說,柳姑娘如此年輕貌美,定是正值桃李年華了。”

    柳聲寒的笑總讓人覺得很假,而且是刻意為之。並非發自真心,而是似乎話題到這兒了就該笑兩聲以示配合。她人如其名,從聲音到舉止,一切都令人覺得清冷高遠,若即若離。

    “倒也不必這樣客氣。託了我深諳醫藥之理的福,我得以將這副皮囊保養得不錯。”

    那她的實際年齡果然不小了麼?也不知可不可信。她太聰明,找不出破綻。

    柳聲寒忽然抬起手指,很抱歉似的搭在嘴上:“呀,我是不是該回臥房比較好?我在這裡看書,會打擾你們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