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三十七回:無處逢生

    每天夜裡都會傳來令人髮指的哀鳴,不止一個,不止一種。最令人恐懼的大約要數夜裡頭,兩人分明是輪流守夜的,誰也不曾懈怠。可是第二天醒來,他們身下壓著的枯葉有一大片紅色,血似的。誰也不曾受傷,君傲顏的傷口也是堵上的。那些“血跡”沒有特別的氣味,就是憑空出現,因為被葉子隔絕所以沒有沾在他們衣服上。很可能是此地潮溼,壓久了,也就滲出了人形的水漬。再加上這些水裡或許也有什麼礦物,就顯得像是紅色了。

    至少他們是這麼說服自己的。除此之外,找不出其他合理的、令人安心的解釋。

    第四天也兜兜轉轉。最為絕望的事也是今天發生的——他們遇到了最後一個標記。之所以說是“最後一個”,是因為它的形式。那箭頭依然很高,在白涯需要踮起腳尖的位置。不過相對而言,它低了一些,不用他踮得那麼用力了。是因為這棵樹生長的時間更為緩慢,還是說,距離它和第一個標記之間隔了太久?這問題無法深究,畢竟沒人能給出答案。

    它被瘋狂地塗掉了。

    原本的痕跡就歪歪扭扭,深度比前面遇到的都要淺,八成是刻上去的時候就沒使什麼力氣。但在那之後,覆蓋在上面層層堆疊的劃痕更為用力。這線條凌亂,瘋狂,讓人跟著感到混亂,瘋癲。那之中流露出的無序夾帶絕望,將最後的鼓勵也化為泡影。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就當沒看見似的離開了。

    在這裡生存需要多麼堅定且強大的意志,不是尋常人可以想象的。這密林無邊無際,有幾次都差點讓人送了性命。白涯反應夠快,斬斷了幾條毒蛇的七寸,祈煥也識得一些罕見的藥材,能治好被荊棘劃傷的裂口。那荊棘怕是有毒,令人血流不止。當天晚上,有一匹馬吃了不知名的野草,亢奮無比,發了瘋似的亂蹦亂跳,把他們的行李全抖下來了。兩個大老爺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住,它徑直衝向一處斷層裡。那像是平地上的“懸崖”,深不見底,他們甚至聽不到馬墜崖發出的聲音。鴻溝的兩端很遠,白涯牽著馱著君傲顏和兵器的馬,祈煥牽著馱了兩倍行李的馬,沿著這道大地的裂痕走了許久,也沒有盡頭,只得作罷。

    第五天,另一匹馬喝了一朵巨大的花朵中的水。它大約是很渴了,卻沒辦法。人尚可以飲用煮沸的血——雖然氣味和口感難以形容,但馬可是一點葷腥也不沾。祈煥發現它喝了那花露時沒太在意,但發現水是鏽色的,便立刻制止了。不到半個時辰,它就染了痢疾,脫水而死。所幸祈煥的怪病略有好轉,可以背一些行李。而傲顏的傷口惡化程度也比他們預估的要慢,大約是習武之人,底子好吧。然而誰都清楚,再找不到適宜的地方,什麼人都會死。

    他們默契地避而不談,以躲開死亡的糾纏。

    又一場大雨在第六天降臨。幾人補充了水分,臉色都略有好轉。只是道路泥濘,不便趕行程。實際上不管走多久都無濟於事——不知道朝哪兒走才是最要命的。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第七天。

    那是一片佈滿繁花的草地。相較於林地,此地空曠許多,不過四面八方仍是大樹。這開闊的地帶可以看到完整的、不被樹冠切割的太陽。花很多,很雜,很美,其中還有君傲顏險些聞過的那個品種。他們不敢靠的太近,生怕有什麼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