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二百七十四回:與光同塵

    夜深人靜,月高蟲鳴。

    葉月君心裡還是放心不下。她時常在想,人的心要是能拆成兩半就好了。倒也不是人分成兩半,光是心就行了。人在默涼這邊的時候,她要操心那些尚未安葬的鴻雁友人;人在這邊看好了風水,挖好了墳坑,心裡又一直想著默涼那裡。她就覺得,要是能把心拆開,同時想,興許也沒這麼累了。

    若能真正地解決,就再好不過了。

    待葉月君回到老太太的住處時,已是卯時了。她知道,這會大家睡的正熟,也沒有折騰出什麼動靜,自個兒翻進院子裡站了一會。過不了多久,太陽一出來他們就醒了,她覺得自己等著就行。一個人在院子裡轉了一會,她心裡不禁感慨:這的確是她喜歡的一個佈局,就跟她和當年的愛人生活的地方很像。空間不大,所以沒地方擺桌子,只有兩張長椅。支了兩根棍,拉了繩,用來晾衣服。屋簷下有燕子的窩,牆邊種了稀疏的花。後院空間相對大一些了,但一年到頭還是沒地兒落腳,要曬紅薯,曬麥子,曬地瓜,曬很多東西。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後院,她四下看了看,聽到屋裡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倒也不是房子不隔音,而是她聽力好。有窗的這個屋子正是默涼和席煜的,兩個人都睡得很熟。窗戶沒關,裡面點了驅趕蚊蟲的藥,有一股淡淡的苦香味飄出來。

    她將窗戶推開了些,吱呀的摩擦聲並沒有弄醒那兩人,尤其是席煜,還睡得死死的。默涼睡覺的時候竟然還抱著那把劍,不知道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的。雖然這把劍並不鋒利,但她總覺得萬一被戳傷了不好,便躡手躡腳走過去,小心地將劍從她懷裡抽出來。

    葉月君愣住了。

    這個施無棄沒有替他們保守太久的秘密,就這樣以意想不到的形式暴露在她的面前。她渾身都在發抖,但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此時她的痛苦與上一次相比,竟然變得有些“習慣”,可她厭惡於這種習慣。

    沒有時間了。

    她無聲地顫抖著,稀疏的蟲鳴也被她的耳朵隔絕了,她什麼都聽不見,眼裡只剩下這骨劍的慘白。她討厭這把劍——太討厭了,卻更討厭自己。若當時聽了神無君的勸告,也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如今這罪魁禍首,又在假惺惺地流什麼眼淚呢?

    自己配嗎?

    她的精神十分恍惚,站也站不穩。但她不能說話,也不能就在這裡癱下來,因為任何風吹草動都可能讓那兩個孩子醒來。他們是不會願意看到,一個試圖隱瞞起來的秘密,就這樣暴露在一個“入室行竊”似的保密對象面前的。

    她想到了香爐裡,那個妖怪的話。

    不知默涼與劍之間的感應是怎樣的時差?葉月君的心中有一個既大膽又可憎的想法。

    東方的天空破開一道白色的微光。逆著太陽,葉月君奔跑在空曠的荒野間。她頭頂上方是焦慮的雁群。它們不斷地俯衝下來,試圖奪走她手中的骨劍。葉月君不斷揮舞著它,驅趕著鳥群,大聲喊著:

    “不要管我了!我意已決,自己犯的錯當然是自己承擔!”

    鬼嘆的存在,對心有邪念的鳥妖而言具有致命的誘惑力。她知道,自己不能耽誤太久,若是讓鬼嘆脫離山海他們的保護,或許會吸引來糟糕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