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二百四十五回:以夢為馬

    梁丘死了,梁丘思琰。

    慕琬高燒不退,在床上躺了五天有餘。眼見著天氣越來越熱了,百花放,草木生,她卻根本無緣出去欣賞一眼。山海很怕她腦袋燒出問題,因為她清醒的時候很少。大部分時間裡慕琬都嚷著要回去,有時好像她已經在夢裡回去了。那些夢大多能聽出虛驚一場的好結局,少部分時間裡,她沒什麼反應,只是從緊閉的雙目中靜靜流淚,滑過滾燙的臉頰。

    實際上第六天的時候,她已經開始退燒了。客棧老闆擔心是癆病或是其他瘟病,很怕傳染給其他客人。所幸有所好轉,他才沒讓店夥計急著趕他們走。

    那封信,他們讀了好幾遍。從字裡行間能確定那的確是池梨寫的,還有默涼與曉的問候。信裡沒有提到她母親的反應,只是說“無大礙”。看來她母親也知道兒子的死訊,還為此大病一場。第一封信的結尾是說,她“最好”回來一趟,她母親想看看她,但老人家也親口說了,回不來也無妨。

    思琰死了。慕琬的哥哥死了。

    這是個令人唏噓的故事。所有人都以為,兄妹間的堅冰已經開始融化了。但不曾想,山洪決堤而來,席捲一切,所到之處片甲不留。這場意外帶走了他們的無數種可能。

    或者……不是意外。

    訃告很簡單,背面有另一人的筆跡,從語氣上看是默涼特意註明的。他們幾乎能想到,本不想讓慕琬太過牽掛的池梨將信裝好後,默涼悄悄取出訃告,在後面趕注了一大堆略顯潦草的說明。按照他的性格,或許更願意將真相說出來。池梨或許相信慕琬會回來,便沒有多說什麼,但默涼不這麼認為。

    在那方偏遠貧困的地方,思琰並非死於傳染病或是反抗的起義軍——不如說那種地方,根本不可能生出武裝力量。他的死法看似情理之中,細究起來卻很不合理。

    他死於刺殺。

    思琰在那裡的“家”是一個簡陋的茅屋,不比村民們的更豪華到哪兒去。甚至這個茅屋就是他工作的地方。裡面很簡單,一人份的鍋碗瓢盆柴米油鹽,一點兒碎銀兩都沒有。他全部寄給母親了。需要排除自殺的可能,一來是沒留下遺書,二來暫時沒有自殺動機——畢竟他已在這荒蕪之地生活多年,與當地的“刁民”實則還算和睦。

    他的屍體是白天被發現的,村民們發現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視察種下的春麥。開始人們只是以為他身體不適,直到正午,糧倉的人說他雷打不動會來看,但也未出現,才說去他家裡瞅一眼。去的時候發現人已經涼了,倒在地上,滿地都是凝固的血。

    屋裡有張桌子,不過是搬來的石頭,兩張凳子也是。桌上兩杯水,只有他倒下的那個位置上,水喝了大半,另一邊應該是沒動過。既然昨天白天沒人見到人,此人應該是“路過”的“旅人”,夜間造訪,思琰還簡單招待了他。燭臺被移動過了,原本放在桌子中央,有舊痕跡和殘留的蠟塊。兇手離開時將燭臺放在了桌邊,然後吹滅,這半支蠟燭並不能說明兇手停留的時間。屋裡不是很亂,但依然能看出被翻找過的痕跡,大約是他本身就沒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