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二百二十九回:畫卵雕薪

    無樂城主長著一張尖酸刻薄的臉。

    按理說他從小是習樂的,黛鸞猜他多多少少帶點兒文人雅士的氣質,然而並沒有。相反,她很少見過這種將尖酸寫在臉上的人。他的神態,他的氣質,都說不出的討厭。

    “拜見城主,何不下跪——”

    他拖著懶洋洋的長腔,讓黛鸞忍不住想翻白眼。

    “我是郡主,用不著。”

    城主用鼻子發出一聲嗤笑。

    “郡主?黛巒城的郡主麼?你爹還活著一天,你就沒資格和我平起平坐。憑那把破鎖,還想當城王印使?還不下跪!”

    施無棄和慕琬要是知道他們遭遇了什麼,一定敲鑼打鼓放鞭炮地慶祝自己沒來。他們在城王府沒被安排住處,不過府上撥了兩間高檔酒樓,雲戈也在那兒。

    水無君是站著的。他走上前對城主行了個禮,說道:

    “她便是我給您說的郎中了。”

    “哦?竟然是這個黃毛……這個姑娘麼。那位又是誰?”

    “是她師父。但不是教授醫術的師父。既然她不想跪,就不跪了。您還是快些把府上的事說給他們聽吧。”

    “哼……”他發出輕蔑的一聲,“看在六道無常的面子上,我不跟你這無禮丫頭計較。”

    “行唄。”

    有求於人還這麼拽?

    反正黛鸞看也不想看他一眼。這兒又不是朝堂重地,犯不著誰給誰跪。不過是間茶室罷了,連一個倒茶的下人也沒有。這地方一看就是私人用的,畢竟若說用於接待客人,規模上有些牽強。但這裡也算極盡鋪張了——牆上的手繪壁畫活靈活現,花鳥的筆觸巧奪天工。玉石珠寶能鑲的地方都塞滿了,一點兒空隙也沒有,在這間不大的茶室裡顯得太密集,太俗氣。待客有更正規些的地方,此處或許只是用於和妻妾們自娛自樂。但城主說了,他根本不想讓多少人知道這次見面,開口閉口低調從簡。

    也難怪。據說這事兒,他家裡瞞得緊緊的,只是私下託人找郎中治病。其實底下人都悄悄議論,他應該找些方士道人,設法“降妖除魔”。

    沒錯了,城王府鬧鬼。

    雖然水無君已經說了個大概,以防疏漏,兩人還是聽無樂城主親口講了一遍。這事兒大約發生在清明的時候,他和最寵愛的四姨太踏青去了。那天下著不打緊的毛毛雨,他們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出發了。地點就在郊外,接近山的地方。這兒本是不該來的,月初的時候死了個採山菌的姑娘,死狀可怖。但既然是城主的命令,他又帶著那麼多親衛,應當沒事。

    四姨太和他放著紙鳶,飛的老高。正高興呢,一陣風颳過來,紙鳶被纏在了林地裡。他本想差下人去撿,四姨太腿快,急匆匆跑過去了。下人跟她一起回來的時候,手上不僅拿著紙鳶,還多了一張奇怪的面具。

    確切地說,是半張。

    那半張面具掩埋在土裡,髒兮兮的,將四姨太絆了一跤。於是她開始刨土,想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下人趕到的時候,就跟她一起挖,挖出這麼個玩意。也不知另外半張在哪兒,或許在附近,他們巡視了一圈兒也沒找見。這半個能面很結實,上面還有一根角埋在土裡,繫了一條紅色的破布。

    城主不知道她撿來這東西幹什麼,但她喜歡就好。等拿回去用水洗乾淨了,它變得光滑如新,才有丫鬟如夢初醒,告訴她說,這可能是城裡名為青鬼那女人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