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一卷·黃泉十二月 第九回:千卦無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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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飯後,他要了一壺茶,挑了一樓最角落的位置和阿鸞坐著。一來是因為這天氣,二來是好聽些江湖人的議論,方便打聽整個浣沙城的近況。

    加上裴員外告訴他的,這會兒,他基本摸清楚了。這裡是北城偏西,雖算不上繁華,但因為裕安酒樓地處交通樞紐,外面新奇的魚肉蔬果運的快,加上廚子們做菜的水平算是一絕,生意一直做的熱火朝天。

    城的東北方向是最繁華的地段,王公貴族與富商們都住在那頭。這與黛巒城環環遞進的分佈有所不同。而出事的地方,是西南方向。那裡種著大片的農田,農耕之人都在那裡辛勤勞作著。只是打去年這個時候起,當地不知發生了什麼,忽然間顆粒無收了。

    此地是不如黛巒城或是京城般繁華,卻也物產豐饒,家家戶戶和商販們攢下的糧食自然是夠吃的,再加上朝廷撥了筆預算下來,誰也沒太把欠收當成一回事。到了秋天,情況沒有任何改善。再怎麼說浣沙城也是泱泱大城,二三十萬張嘴要吃飯,沒收成是絕對不經吃的。可這兒的人早就養成了錦衣玉食的壞毛病,好日子過慣了,縮減衣食,沒門兒。

    倒也不是沒人管——剛過完年,上頭就派人下來查辦。可那裴員外剛一下來,就被地方官帶著胡吃海喝,過的好不滋潤。結果幾個月下來,事情沒辦成,被幾個明白人告了一狀。於是死命令下來了,再不處理這片泡沫般虛假的繁榮景象,回頭塌的除了這座城,還有朝廷的臉面,這烏紗帽自然是保不住的。

    裴員外這才急了。可他連田都不知種在哪兒,何況一聽說是妖怪作亂,腿也直打顫兒。沒辦法,才燒香拜佛,滿城去找些僧人道者、江湖術士,誰要是辦成了,錢自然是少不了的。

    至於是怎樣的妖怪……卻好像沒有誰明確地提起。至於妖怪傷人的事,雖然傳言倒是不少,可真正出了人命的好像並無一二。

    這麼想著的時候,店裡走進來一個人。

    一個約摸桃李年華的女子。

    她撐著油紙傘,踏進門前收攏起來。她穿著一條灰綠色的窄腿褲,上身是白底款袖的長衣。那袖口和襟口是烏綠的邊兒,衣襬上潑了恣意灑脫的墨點兒。再仔細看,不過是染上斑駁的墨綠點綴罷了。

    普通的江湖人,可以做出這樣的判斷。

    如果僅是這種程度,山海就不會一直盯著她了。

    確切地說,他盯著的,是那把傘。

    雨一直淋著,但那傘自打被帶進店裡,卻一點水漬也不曾見到。

    她熟練地將傘插回腰間的橫桶,徑直向這邊走來。山海察覺到自己是不禮,微微將視線錯開,繼續瞟向窗外了。

    店裡很熱鬧,沒什麼歇腳的地方。她過來與他坐在同一桌,眼睛也朝著窗外。阿鸞倒是毫不在意,直勾勾地盯著來者瞧。

    “閣下可是修道之人?”

    “正是。”

    山海側過頭,正兒八經地看過去,但她的視線仍停留在外頭。她側臉不知為何有層淤青,兩側鬢髮比較短,後面用白色的緞帶地扎著低低的長辮。女子眉上的碎髮被撥到兩邊,中間細細的一縷附著在額前的吊飾上。

    一片錯綜繁複的六角雪花。

    是雪硯宗的弟子。

    “道長可願替我算上一卦?”

    “無事不佔,不動不佔。”

    她轉過頭正看著山海,他卻低下頭,抿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