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四回:無神論


  “所以你怎麼說的?”

  “有什麼說什麼唄。”梧惠沒好氣地說,“雖然說實話——確實也什麼都不知道。被撞的時候也太突然了,根本來不及看車牌。更別提那個跟蹤的人,再怎麼說都像是子虛烏有。雖然那個警員很上心,但還是說,沒有明顯證據的事很難作為線索,還是優先處理車禍。”

  “難怪我洗個飯盒回來人就走了。”

  “其實羿小姐人挺好的。流程走得很嚴謹,說話也親切。臨走前還說,我若是想起什麼來,隨時能到總部去找她。”

  “格外上心啊。”

  莫惟明說著,漫不經心地擺弄著手裡的醫用棉,用鑷子反覆揪取合適的大小後,往準備好的碘酒中一蘸。他彎下腰,熟練地擦拭病人揭開紗布的皮膚。

  梧惠一動不動,但語氣有點疑惑:“你這話,像是在他們那兒吃過啞巴虧一樣。”

  “差不多吧。大概我運氣不好,見過的警員態度都不怎麼樣。當然了,我也只應付過前任廳長手下的人。多少是有點官老爺的做派在,我對他們印象很一般。高層換了人後,醫院不怎麼安排我和他們接觸。不清楚,也就不評價——雖然聽上去還好吧。”

  醫院總是和警察廳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梧惠很清楚。當然,報館也是。

  為眼周消毒之後,他將疊得方正的新紗布粘好醫用膠帶,小心地貼到梧惠的左眼上。她始終不敢睜開眼睛,但醫生也沒有讓她這麼做。隔著眼皮,她也明顯感到動過刀的眼珠子有強烈的畏光感。就算現在天黑了,換紗布的功夫,室內的燈光也令她不適。

  “怕你嘴皮子得罪背後的軍閥?”

  莫惟明的動作短暫停頓,但表情沒什麼變化。他還是那副半開玩笑似的神情,用與之相稱的語調慢悠悠道:“你的嘴倒是毫不忌諱。”

  “這有什麼可忌諱的?既然是眾人皆知的事,難不成不讓說麼?”

  “你知道今天這個晗英小姐是什麼人麼?”

  “公安廳的聯絡員啊。莫非還有一重不為人知的神秘身份?”

  “不算不為人知吧,只是不那麼眾人皆知了。”莫惟明收拾著托盤裡的器械,看似隨意地說,“但也算不上什麼秘密。她是聯絡員,也是羿暉安的親妹妹。”

  “親妹妹?”梧惠略抬高了聲音,“她是廳長妹妹?”

  “你怎麼這麼驚訝?我當你會回我一句‘這誰不知道’呢。你不是在報館工作嗎?這種事你竟然一無所知,我才是有點意外。”

  梧惠緩緩靠回枕上,這才有些吞吐地說:“我、我不負責外勤採訪什麼的,和外面的人沒什麼聯絡,警察廳的事更是一概不知。但,這好奇怪啊。我單想著她們同姓,應該是親戚沒錯,可不知道是這麼緊密的關係。”

  “也沒有很奇怪吧?是聯絡員沒錯,但是廳長的聯絡員。是姐妹也算正常。”

  “職位級別低了很多,這到底是怎麼安排的?但……”她回想了一下,“感覺人很有朝氣,應該並不討厭自己的工作。”

  “是啊,不像你。”

  “我也沒有討厭自己的工作。”梧惠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扯上自己。

  “也是。不然不會加班到半夜哈?”

  差不多得了。梧惠想白他一眼,但他背對著自己,也看不到。算了,還是讓眼珠歇著,別讓周遭的肌肉和神經被牽來引去的,真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