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一回:橫禍


  她不該在這麼晚的時間回家的。

  按理說憑報社給的那點薪水,委實不夠讓她賣命到半夜。伏案工作到天黑了去,她就把玻璃檯燈打開。綠寶石色的燈罩透出柔和的光,讓她一點也沒覺得疲憊。待她再抬起頭,牆上的掛鐘都挪到一點一刻去了。

  凌晨的一點一刻。

  有這樣不要加班費的好編輯在,社長做夢都要笑醒,若不花報社的電費便更好了。但她屬實不算愛崗敬業的人,留到現在是有些私心在。之前也沒有留到這麼晚的,可有風聲說公安廳那邊準備結一個案子,她又抓緊從檔案室拿來資料。這些東西是不能帶走的,她只能留在這兒看,一看就看到了現在,卻也沒什麼眉目。

  天越來越冷了,夜裡時不時颳起冷風。若不是窗外的樹枝被牽著拍向玻璃,她指不定要坐到什麼時候。不看時間還好,這一看可不得了。眼開始不聚焦了,頸椎止不住發酸,腰疼背疼哪裡都疼。於是她將紙製品都疊著,豎起來在玻璃桌面兒磕了又磕,直到聲音顯得清脆整齊才擺到一邊。她只拿了辦公室的鑰匙,和報館正門的鑰匙,資料庫的東西只能明天還。

  這會兒她才覺得冷了。平日裡辦公室五六個人,熱熱鬧鬧,忙起來更是熙熙攘攘。只有一人的時候,她意識到原來這裡也可以這麼寬敞。外衣原本披在肩上保暖,把雙手伸進袖套就算穿好了。小包一拎,檯燈一關,屋裡就徹底沒一點光亮。好在她對這兒的每一處佈局都稔熟於心,摸黑走也輕車熟路。

  厚底兒的鞋在走廊裡咔噠作響,甚至還有迴音。冬天終歸是快來了,天色也是暗得越來越早。雖說一年四季,哪個月份的一點多鐘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

  整個報館都安靜得很,她並不害怕。她向來不信什麼怪力亂神,這地段的治安也還算過得去。反正她在這兒獨自生活了四五年,除了丟過兩次荷包也沒出過什麼大事。現在她學聰明瞭,買了小皮包挎在肩上,至少人擠人的時候目標夠大,不至於讓誰順走。包裡有另外的錢夾、公寓鑰匙、各種證件,另外還有手絹、唇膏、髮夾這類姑娘都會有的東西。聽說早些年還有囂張的劫匪會在街上搶包,跑來割了包帶就一把奪走,一氣呵成。她來工作時,據說公安廳大換血,空降了不少高層的人,現在是個女廳長坐鎮。曜州城很大,很複雜,她不好說這人是來歷練還是來鍍金的。但據本地人講,治安確實好了更多。

  話說這麼說的……鎖上報館大門,將鑰匙收進包裡的時候,她還是左顧右盼了一番。她看的案子就發生在她住的公寓,是樁命案。不到三個月,竟然就說要結案了。兇手已經抓到了麼?這是她辦公室消息最靈通的記者所言。他跟她一般大,兩人前後腳進的報社——甚至還是同學。但也不是同班的,工作以後兩人才發現了這場巧合。與她不同的是,年輕的記者是本地人,去外面上了學又回來工作。人家是靠本事找的工作,她卻是家裡託關係才來的大城市。一開始是有點受排擠,但她寫東西確實不錯,工作也不馬虎,人緣才慢慢說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