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五百零七回:心焚以火

眼前很花,耳邊很吵,頭腦很亂。好像一個又一個的人來到他的身邊,他並不能看到也並不能聽到,只是有這樣的感觸。「他們」什麼都不會說,卻什麼都「說盡」了。除了桜咲桃良,他還感到有另外的同僚。這些人的身與事不經允許便源源不斷地閃過他的眼前。

眼前高高堆疊的雜亂的花瓣,不知怎麼就化作一片花海,鮮活燦爛,永生不敗,那便是某個舊相識化作的綺麗的陣。花叢中有群鳥騰空而起,細看卻不是鳥,只有蒼白的羽毛。驚起鳥群的是一把無箭的弓,周遭是斑駁的血跡,散發著人類特有的氣息。血匯聚成墨,染紅了一支透著靈性的畫筆,還有一張尚未完成的美人圖。就在臨近,還能瞥見一支判官筆,一本萬鬼志。突然有劍刃穿透它,卻只是半截如碑

殘刃,地下不知埋了誰的亡骸。書頁刷啦啦翻過去,從裡面冒出的不是魑魅魍魎妖魔鬼怪,而是一隻只靈動可愛的尋常生靈。它們簇擁在一把琴旁,視線拉近再拉近,上面似有五根弦。再眨眼,又成了七根,動物也消失不見,化作了六把熟悉的刀劍。

但,那琴是……

那琴是——

白霜從琴上蔓延,侵蝕到他的腳邊。他那麼冷,冷到周身的血都要凍結。他仍顫抖著,幻覺與現實的界限忽明忽滅。雙手時而有著駭人的長甲,似妖怪的爪,時而又變成尋常人類的模樣。那輪廓,時而像男人般骨骼分明,時而像女人般柔軟纖細。他撕扯在指間的長髮,時而烏黑,時而潔白。炭一樣,雪一樣。

連那難以抑制的嗚咽都分不清性別。他不知自己像青女還是長夜。

他仍止不住地咳著,陸續濺出花瓣與血。血將花瓣無聲地點燃。這種燃燒沒有明火,只令它們驟然枯萎,化作蒼白的死灰。那些灰燼又化作霜,縈繞在他的身邊。未能殃及的花便開始逃竄,在被侵蝕到的前一刻紛紛揚揚地飛到空中去,像是不滅的蝶。

蝶?

它們不散,只是纏著他飛呀,飛呀。就好像夜裡的蛾子繞著一盞燈,徒勞地用脆弱的身軀撞擊著一樣脆弱的紙的燈罩。而那燈裡的火也儼然一副瀕臨熄滅的模樣,這才散發出最為明亮的、垂死掙扎的光輝。他心的碎片想重新回到他身體裡去,卻再也做不到了。

徒勞又愚蠢,毫無意義的自我犧牲——不如說,是自取滅亡罷了。

她在對抗什麼東西呢?事到如今,你依然無法理解。

這便是你最看不上的情情愛愛。

你還笑得出來嗎。

神無君靜默不動,兩眼盯著一處浮島上的彎刀。黑的紮在土裡,白的躺在一邊。他屏息凝神,兩把彎刀輕輕顫動,很快便飛向他的方位。刀的速度很快,一左一右,乾脆利落地切斷了困住他的條狀花瓣,且不傷他分毫。在下落之前,他乾脆利落地抓住雙刀,朝著其他人借力憑空斬出兩道刀氣。被砍斷的花瓣簌簌落下,幾人從高處墜落,但都穩穩落在地上。只是謝轍抱著聆鵷,落地時踉蹌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