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五百零二回:問心無愧

  這複雜的、變幻莫測的情感與態度,讓佘子殊與方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如此豐富的表情,如此豐沛的情緒,簡直和一個人偶毫無關係。實際上除了這誇張的表現之外,他們幾乎都能感受到一股強烈到反常的妖氣。

  “呵呵呵……成功了。這就是,我的人類。我的孩子。”

  寒觴感到一陣惡寒。身邊的皋月君忽然發出冷笑,雙肩微顫。她抬起臉,陰冷之中卻流露著不可名狀的滿足與幸福。

  佘子殊站起身,還有些搖晃,臉上扭曲的表情似哭似笑。她的長髮與衣襬在自身妖氣的衝擊下狂亂舞動。她兩額的黑髮間探出角來,猩紅的唇邊似有獠牙,指甲也長得可怕。她蹣跚地走,在謝轍反應過來之前扯走他手中的衣物。水漬很快在她手中蒸發,布料完全乾透。她來到皋月君面前,溫柔地俯下身,將藍白交錯如瓷器的衣服披在她纖弱的身軀上。

  “謝謝您,謝謝……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我會永遠愛您……我的母親。”

  染著綠松石色的指甲輕輕刮過佘子殊的臉,她的皮膚像嬰兒一樣柔軟。寒觴後退幾步,說不出的恐懼盤踞在他心頭。她轉過身,衣襬揚起華麗的弧度。她舉起手高傲地宣佈:

  “我知道了——問題的答案,我知道了!我的心告訴我了!你們都聽我說!”

  生何理,死何依;

  盡為何物,源在何處;

  壽幾何,命幾劫,輪迴幾度;

  昨安逝,今安有,春秋安在?

  “生有罪,死無昧,七情八苦不斷九結十纏;

  困頓六慾,莫離三業,斷常二見終為形骸幻滅;

  意難平,憶難夢,光陰無量難赦諸惡眾生;

  昨去律,今扼法,千秋萬代皆是剎那芳華。”

  凜天師皺眉道:“你……便是邪見的惡使。”

  “什麼……?”謝轍的表情是如此難以置信。他覺得自己聽錯了。

  “歪門邪道。”神無君冷冷地說。

  “原來如此!”朽月君揮劍指向佘子殊,“雖不是人類,但在執念中妖變為惡使,這本是人類才能做到的。也就是說,我們不得不承認你曾有那麼一刻是個人類了。真夠噁心的!”

  佘子殊卻笑得像個孩子。她朝朽月君走來,步伐變得如此輕快。

  “我知道了,我都知道的——世上只有心是永存的,肉體可以隨時更替,這是鶯月君教會我的,現在我懂了!只要心活著,我就永遠活著。你啊,你聽我說,我是那麼感謝你,我要送你一件禮物……我把心送給你!”

  在那洋溢著爛漫的臉上,朽月君竟感到強烈的不適與不安。鬼使神差的,他想起了某個已逝之人曾對他說過的話。

  “那人是你的業,也是你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