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四百五十四回:往渚還汀

    所有人都坐在屋裡頭了。因為休息好後又入了夜,天色再度暗下來。他們圍著桌子坐了一圈,讓本就逼仄的室內顯得更透不過氣。謝轍剛一進門,就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但氣氛本不該那麼壓抑才是。桌子中央有一盞油燈,旁邊放了幾個杯子,不夠人頭數,因而也沒什麼人去碰那些水。水是剛燒的,還冒著熱氣。

    皎沫坐在最裡頭,左邊是聆鵷,右邊是問螢。問螢再右邊有她兄長寒觴陪著,寒觴旁則是凜天師。極月君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施無棄會意地推了他一把,他踉蹌著一屁股坐在聆鵷旁邊。謝轍有些尷尬,但聆鵷只是樂了一下。

    “位子有限,你們坐便是。”

    極月君揣著手倚在門邊,微微抬起下顎指了指最後的空位。

    “我便不與你客氣了。”

    施無棄說罷,便坐在了那唯一的空上,離門口的極月君很近。凜天師不必要地挪了挪位置。這屋子本就不大,但硬要擠一擠,應當還是能塞一個極月君進來的,只是板凳不夠。皎沫和聆鵷之間的後方是燒水的爐子,柴火仍旺,臨近的謝轍沒多久就感覺烤得很熱了。

    他看向寒觴。寒觴是那樣沉默地坐在那兒,靠著椅背,靜靜地望著桌面。他已經完全恢復成人類的樣子,看不出一點狐妖的端倪。從坐姿來看,他也很放鬆,只是眼神更加空曠,讓人覺得他什麼都沒有想,卻也像同時想了許多。他帶著一種似有若無的笑意,和以往任何時候一樣,讓人覺得他已經恢復到過去充滿元氣的樣子。可實際上,謝轍卻覺得自己像望著一個空蕩蕩的靈魂。靈魂還在軀殼中,只是沒有溫度,也不再發光。

    他不再能抽出利劍,也不再能燃起來自深海的火。

    但他仍淡淡地笑著。

    “我當時真怕那話放出來,就回不來了……”因為已經能夠確認安全,問螢這才捂著心口,吞吞吐吐地說,“我實在有些後怕。”

    聆鵷附和著:“我也是。我覺得……現在我們都活著,感覺真好啊。只是我好擔心這也是假的,是一場夢,我還留在那個可怕的地方。可又轉念一想,就算是幻覺也無妨,如果能就這麼一直與你們在一起……”

    “別說這種傻話。”謝轍突然制止她,“我們都好好的。”

    “我們毫無疑問都回到了現世,回到了我們來時的地方。”問螢認真地說。

    “甚至還消滅了兩名惡使,”凜天師道,“從這點上,倒是有些難以置信。不過他們的確不是不敗的什麼。如此一來,世間的麻煩便少了許多。”

    “是啊……”

    皎沫點點頭,平和的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接著,她輕輕吸一口氣,微低下頭,似乎在斟酌著之後的措辭。

    “我要說的事,是之前答應兩位兄妹的。嗯……還是請極月君說明一下,在我們進入妄語的結界後,你是如何應對溫酒的?”

    “啊,沒什麼特別的。你們也該注意到了,如月君並不在這裡。我委託孔令北派人將她接走,藏到一個只有他知道的地方——暫時。我們也都清楚,如月君並非真正回來了,而是一個名義上的、以我的血肉所修繕的替代品。沒有樂聲作為靈魂的替代品,她便只是不能行動的空殼。你們也看到了,即便是溫酒的蕭笛,也能引導她的行動。只是,溫酒並沒有與我僵持下去的必要。單單與走無常為敵,並不能給他帶來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