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四百四十七回:逐明別暗

    “惱羞成怒可不該是你的做派啊。”那抹幻影說,“你在動搖什麼?你應該知道,憑你那把秉承天道之理的劍,在這樣一個地獄的裂縫裡也是無法發揮作用的。”

    惱羞成怒嗎?謝轍並不清楚,但也並不在意。妄語說了一連串的話,沒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但謝轍想,自己可不是來和他辯論的,他的目的是除掉他。

    “在看不到的地方作惡,不代表這事就沒有發生;不被人看到的惡,也不意味著不存在。我知我無法看盡天下的惡,只是但凡讓我知道了,我便不會置之不理。”

    “那儘管這樣想好了。那麼,希望你能活著離開罷。”

    那身影的輪廓扭曲起來,儼然一副瀕臨消融的模樣。謝轍只一抬手,劍便脫離了他,朝著即將潰散的身形飛奔而去。但那並沒有什麼作用,直到它在謝轍眼裡縮小成藍色幕布上的一個小點兒,幾近消失,它也沒有穿透任何事物。他再一收手,劍又有意識般飛了回來。

    周圍的景色看不出一點破綻,即便是他的眼睛也不起作用。現在不僅找不到寒觴,皎沫的聲音也完全消失了。他不知道在其他人那裡發生了什麼,而當敵人的聲音也完全消失後,他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陣巨大的孤獨和無力。結界內部的侵蝕還在繼續,他能感到,力量正從自己的身體裡慢慢流失。他必須不斷地保持思考,才能讓自己的思想也不至於全軍潰敗。

    可是他還能怎麼辦?除了這把劍,他一無所有,也一無所知。讓無庸藍化為結界本身的那個法陣,也已經成了結界的一部分,他無從查找。就算那陣明明白白擺在他的眼前,他也沒有能力在短時間內解讀、破譯,而且他也相信妄語的陣寫得無懈可擊。再退一步,他知道了如何應對,在結界內部沒有任何器物能拿來使用,也只是白費力氣。

    他還有什麼弱點嗎?恐怕真的沒有。他甚至不存在一個能夠拿來擊敗的實體,一個能被刀劍切割的實體。他已經不再去思考妄語的那些話了,如果可以,他真想把每一個字都忘得一乾二淨。但他的腦袋並不允許他逃避,越想拋到腦後,這些字句便愈發清晰。他想,恐怕這與言靈的力量有關。可他還能做什麼呢?他孤身一人。

    區區人類的個體,無法與奈落至底之主的意志簡單地不謀而合。

    你們不過是簡單地利害一致。

    你們本可以不必度過如此動盪的一生。

    所謂緣,並非偶然,而是因果註定的必然。

    虛妄的讚美根本無法作為回饋,它們入不了你的眼。

    這世上沒有什麼比自己過得好更重要了。就連你,也逃不出這個本性。

    牽制著個體命運的,從來只有利與弊。而趨利避害是萬物的本性。

    你有更大的野心,或在規避更大的損害。

    你想做的真的就只是救濟蒼生這般單純的事麼?可你連你的朋友也救不了。

    你救得了誰呢?

    他緊緊地將劍攥在手中,攥著這他僅有的全部。他對力量的控制力也逐漸被剝奪,他的指甲將手掌掐出了血,他卻感不到痛,無動於衷。他掐得太狠,太深了,指甲完全嵌進肉裡頭,很多血順著手指流下來,滴下去,還有一部分順著劍身滑動。他也感覺不到血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