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四百三十回 迴腸寸斷

    「嘖,沒想到那個女人竟敏銳到這個地步。」

    在隗冬臨離開後,忽然現身的紅色身影便是她口中的「你的同僚」了。說實話,就連極月君也不是很想與此人有所交集。善於打交道並不代表喜歡,但出於一些不必要的禮節,他仍保持著自己特有的微笑。

    「是呢。畢竟你一向如此謹慎,從來不肯讓黃泉鈴發出聲響。」

    「啊啊——別誤會,我可只打算對她藏著掖著,而沒有故意避著你的意思。不過,她這麼敏銳,也沒能察覺你準備去見山神的事麼?甚至,打算帶出一件她熟悉的東西……的一部分。還是說那孩子其實心知肚明,只是沒戳穿你罷了?」

    「我不明白你想說什麼呢。」

    他輕笑了一下,面對著朽月君的方向。

    「你準備去找那個老不死的拿些東西吧?落在這裡的那柄匕首——封魔刃的一部分。山裡的動物找到你,託你去她那兒將這東西帶走,好交給那群小朋友手中,徹底摧毀萬鬼志,完成骸將軍的囑託……即使在靛霞鎮裡浪費了那麼多,這本書依舊很厚重吧?」

    「哎呀,這都被你看穿了,真是不得了呢。」

    極月君依然笑著,心裡是怎樣想的,朽月君當然也清楚。他莫名有些不快。按理說,總笑的人是他才對,可他現在一點兒也笑不出來。但多少被打趣得有些膩煩,極月君便說:

    「也不知你擅自追查的那個姑娘,有沒有如願見到山神大人。」

    「嘖,就這一點隗冬臨可真是沒說錯啊,你的消息總傳得很快,是你喜愛又喜愛你的毛茸茸小夥伴兒們告訴你的麼?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的確,她是想見那位山神大人,聊聊天,長長見識,就如她拜訪的許多名家隱士一樣。但……看樣子,還有一件事,是你並不知道的吧?」

    「……可能吧。」極月君隱約有種預感,「大概是能解釋你在這裡停留三日的理由。」

    「……」

    朽月君忽然便沉默了。極月君的淺笑僵在臉上,雪勢似乎大了些,似乎沒有,他只覺得臉上十分冰涼。氣氛微妙過頭了,不祥的預感沉重了幾分。他想,那恐怕是與如今的霜月君有關的事。真正奉命調查舍子殊的,不正是霜月君嗎?她不在這裡。

    「梁丘慕琬死了。」

    「——誰?」

    有什麼東西在腦海內呼之欲出。極月君一時沒能反應過來這是屬於誰的名姓。但,這確乎是一個熟悉的名字。極月君感到有什麼畫面在思想的邊緣遊蕩、徘徊,直到擱淺。

    他的笑容消失了,像消融的冰雪,但他分明覺得更冷了。

    若要問為什麼,答案卻在心裡悄然綻放。這時隔了幾百年的名字在重新落入耳畔時,如蜻蜓點水,卻激起萬丈波瀾。他僵著,感覺自己像是化作了山上的冰雕,稍有動作便會粉身碎骨。這是多遙遠的名字,遙遠到與凜天師、百骸主,乃至黛巒城的歷史都化作漫漫長路,延伸到目不可及的過去的洪流之中。此刻,它裹挾著記憶席捲而來,磅礴,洶湧,沉重。

    當某物被賦予名姓時便有了意義,當名姓得以被呼喚時,意義便連同其本身活了過來。

    即便它轉瞬凋零。

    他突然落下眼淚。

    黑色的幕布下淌出晶瑩的什麼,無聲地落在袖邊。朽月君再不說話,也只回以沉默,但極月君已經無暇在意他的態度了。他相信了朽月君的話,因為他正受到雪山生靈的委託,前去造訪絹雲峰的山神大人,到那時便能證明一切了,朽月君沒有騙他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