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三百七十九回:夜而忘寢

    一個毫無意義的新年結束了。對舍子殊而言,這樣特別的節日並不讓她覺得,這與平常有什麼不同。或許是炮仗的聲音多了,街上的紅色也多了。對聯啊、燈籠啊、孩子們的棉襖啊……一切都是火紅色的。在這樣的赤紅中穿行,衣裳單薄的她也不那麼醒目了。

    她隱隱感到一種親切,或許是顏色使然。那些明亮的事物傳達出一種別樣的熱情。它們像火,卻與水無異,洗淨她心中繁雜錯亂的纖塵。如水一樣,火也是能淨化一切的。

    這裡已經靠近南方了,若是天空飄下一星半點白色,都能令當地人新奇半天。對這樣偏僻的水鄉來說,很多人終其一生也不會到更遠的地方去。即使撐著船順流而下,很快就能到更遙遠、更發達的城池,似乎也沒有誰想過離開。人們自給自足,靠著一方水土供養自己。

    真熱鬧啊,可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即便她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個新年,也即便,這裡的孩子都很喜歡她。直到現在,她已經路過大大小小不少村落,也見過許多之前從未見過的有趣的事物。這樣的旅途再怎麼說都是一個人的,她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只是覺得與之前幾位姑娘一同度過的日子相比,似乎有很多不同。可這究竟差在哪兒,她也說不出來。

    她的感知太過貧乏,可能妖怪和人類相比終究是不同的吧。秋末的時候,這附近還不算太冷,有不知名的鳥還在孵蛋呢。在來到這座水鄉前,她在河邊的水草間發現了一窩蛋。她不認得這是什麼鳥,只是覺得反常——不過想來南方也不會很冷,她雖然不太能感覺到,但好歹有些“常識”。那些鳥到了破殼的時候,一個兩個都晃晃悠悠,裡面的生命很努力地想要掙脫束縛。舍子殊沒有做什麼,只是靜靜地看,她感到一陣微妙的情緒在心中起伏。

    現在想想,這些水鳥真正的媽媽究竟去了哪兒?或許是因為有人在附近,它不敢再靠近了吧。就算那時的自己離開,沾染了別人——妖物的氣息,鳥媽媽可能也很難接受它們。想來有些可憐,它就這樣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它本來只是太累了,想去自由自在地走一走,或者實在太餓,便忍不住去覓食了。但想那麼多也沒什麼用,在最重要的時刻,它並不在孩子們的身邊。

    於是,它們誤以為在一旁看熱鬧的舍子殊就是它們的母親,一直跟著她走到現在。

    實在是太離奇了,舍子殊怎麼也想不明白,她不知該不該放任不管。但不論如何,有生命在自己眼前死去,實在有些殘忍。於是她給鳥兒喂草籽,喂果實,喂熱水燙過的小魚,它們竟真就這麼長大了。到如今,也都有尋常水鳥的大小了——它們長得很快,只是毛還是茸茸的,沒有蛻變成堅硬的翎毛。

    “這樣的絨毛能讓他們更好地度過冬天。”水鄉的老人告訴她,“只有到了春天,它們才會換上大鳥那樣的毛,也能開始學著飛了。它們可真喜歡你啊,你一定是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