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三百七十七回:夜寢夙興

    過年了。

    再怎麼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他鄉的熱鬧也不屬於他鄉的客。在這座城,聆鵷找不出與翡玥城相近的影子。

    “過年到哪兒都是這樣的。”寒觴說,“雖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習俗,但紅紅火火的氣氛大同小異,怎麼會與你的故鄉不同?”

    “的確不一樣呢。”聆鵷有些傷感。“感覺不一樣。這是我第二個不在家的年了……雖說是不後悔出來這趟,可該想家的時候,終歸會想。”

    謝轍端著茶杯,半晌沒有說話。水很燙。他用蓋子瞥去茶上的浮沫,吹了許久,半天還是入不了口。但他可不想打開窗戶,讓室外的冷風進來。茶涼了,人也涼了。

    “想家沒什麼不好。”半晌,他終於說,“我也會想。我家只有我和我娘,如今只剩她一個。我會給她寫信,卻因四處漂泊,收不了。只是江湖未穩,我也不能說回就會。她誰的話都不聽,但既是睦月君薦我外出遊歷,她才並未過度阻攔。她只說,我們是承了睦月君的恩才能苟活至今,既然睦月君是為了世人,我也當濟世人——若是點成果,便別回去見她。說這些的時候,她分明是很兇的。如今我確乎是無所作為,自然沒什麼臉見她。平日裡忙起來的時候,我甚至會將她忘記……想來是有些‘沒良心了’。”

    “阿轍明明做了許多?”聆鵷試圖安慰他說,“你的孃親一定只是看上去兇,實則是不捨得你走。若她不顯得兇狠些,怕是自己不捨得放你了。”

    寒觴也苦笑著說:“而且這怎麼算作沒良心呢?別說問螢,我那時候不也很久沒回去看老人家嗎?不過妖怪的壽命很長,相較而言,倒也……唉,現在我們中最高興的,怕是隻有問螢這丫頭片子了。”

    問螢一直捧著茶杯沒吱聲,就是怕壞了他們的心情。但就這樣被點了名,她多少有些不快。她悶悶不樂地說:“我這不就是看你們都不怎麼高興,才沒吱聲的嗎?而且你們一個兩個都愁眉苦臉,我哪兒高興得起來呢?真是的,把我當什麼人呢。”

    “哥跟你開玩笑你都聽不出來麼?你這丫頭啊,還是這麼斤斤計較。”

    “別再把我當小孩兒了!”問螢又一個不高興,聲音尖銳了許多。茶樓鄰座的人都紛紛看她,她才縮了縮脖子,不說話了。

    寒觴一點也不覺著尷尬。他嘆了口氣,幽幽地來了句:“這年頭,可只有人類的小孩兒才容易走丟。”

    話裡多少有點埋怨,況且意有所指。問螢徹底不說話了,她又想起自己弄丟荷包的事。雖然寒觴沒提,但她自己惦記——裡面還有溫酒所贈的臨別之禮。寒觴突然意識到她可能會重新琢磨起這件事,立刻清清嗓子,對她說:

    “這樣吧,等我們與睦月君談完正事兒,你就領著聆鵷妹妹一道出去轉吧。我聽隔壁桌說有附近有廟會看呢。”

    “我也聽到了。你們不去麼?”問螢眨著眼說。聆鵷覺得,她眼裡確實比方才更有光彩。

    謝轍笑了一下,說:“你不當她是小孩了?”

    “離家出走這種事兒,一回生二回熟。”寒觴也笑著,“你們姑娘逛街都細緻得很,我們可都是走馬觀花。你也不止一次抱怨了,跟我們走多沒意思。這次,就你們倆搭伴兒吧。反正我們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