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三百六十八回:夜去明來

    吟鵷在吹奏這首曲子的時候,她能明顯地察覺,彷彿耳邊的一切嘈雜都消失了。那些雜音只是尋常的自然之聲:流水、輕風,還有遠處不知什麼動物的鳴啼。這個季節已經沒有什麼蟲鳥唱歌了,但自然界就是存在各種各樣的聲音。

    而全部的聲音,都在她吹奏的時候得以靜止。萬籟俱寂,天地只有壎流淌的音律。

    她吹得越來越好了,興許是平時都說不了話,她要用這種方式來進行某種傾訴。傾訴什麼?對家人與友人的思念,對故土家鄉的眷戀,對不確定的未來的不安……隨便什麼。她的喜怒哀樂,都能以這種獨到的方式進行表達。這讓她感到一種輕快的喜悅。

    能夠傳達自己的情感,自然是值得喜悅的事。當傳達本身不限於語言與文字的時候,便給人一種“豁然開朗”之感。吟鵷越來越喜歡這種感覺,她沉浸於音樂的時間也漸漸變得更長了。不過目前為止,她都沒能發覺到自己能做出什麼改變——對環境的,對他人的改變。可能是因為她不敢在有人的地方這麼做吧。這也無妨,她開始真正喜歡一個人的生活了。

    她如今仍有些遺憾的,是自己沒能對神無君好好道謝,好好道歉,好好道別。他救了自己,幫了自己,還在那最危險的一刻替自己爭取了時間。她不知道自己的離開是否正確,但求生的本能與鶯月君冒險暴露的建議,都令她做出了選擇。她並非為這個選擇而後悔,只是有些難過,因為她本該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以後有緣見到他,一定要好好感謝才是。她想,神無君或許不是拘泥於這些禮節的人,但對方在不在意,與她做沒做到,是兩回事。

    “他當然不會介意。倒是你成功逃命,對他來說才是好事一樁。若你留在現場,對他來說才是最大的麻煩呢。”鶯月君是這樣說的。

    她的方位越來越靠近南邊,或許很快就會找到青璃澤去。天氣也不那麼冷了,在她偷偷乘上一輛運貨的馬車,跟著商隊越過一座高山後,冷氣都被這天然屏障擋在了那邊。現在,吟鵷將思緒清空,完完全全讓自己置身於音樂聲裡。身邊便是一條潺潺的小溪。雖說水位線比春夏要低許多,但不像在北方,河道會完全乾涸。

    一切似乎都變得稍微好了些。可能是她習慣了。

    她全身心都投入在樂聲裡,對周遭的事不管不顧。這看上去有些危險,但她不經常這樣做。因為她吹奏的時候,總會確保鶯月君在她的身邊。倘若附近有什麼風吹草動,她都能告訴自己,讓自己提早離開危險的地方。

    這次不太一樣。鶯月君不在,她孤身一人走在山坡上。南方的山算不上是山,只能說是個小小的土丘。她不知那個可疑的無常鬼又去哪兒了,反正是顧不上自己罷。當她又覺得非常無聊的時候,猶豫再三,才拿起了壎。她在這附近走了很久,沒有察覺到什麼危險才這麼做的。

    不過,她的樂聲還是吸引了一位不曾設想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