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三百六十七回:夜靜更讕

    “因為人類……很讓人噁心吧?大多數妖怪都是這樣想的。”無庸藍的語氣讓人聽不出情緒的起伏,就好像他曾經不是人類中的一員,而是與生俱來就是純粹的妖怪。但他依然稀鬆平常地說著:“覺得有趣也好,覺得無聊也罷,都是要從這些群體上得到什麼的,哪怕是眼不可見的東西。我要得到的,遠不止能從這一群體上剝削而來的那麼一點。這實在是少得可憐。”

    “你說的沒錯,”溫酒微微攥緊了拳頭,表情卻沒有絲毫改變。溫酒抬起頭,望著寒冷的夜空,接著說:“即便已經過了這麼些年……我仍對人類恨之入骨。過去與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能壓制住這些情緒,全靠我那位兄弟罷了。他的妹妹自然能被他說服,畢竟,他們有著共同的血脈,同樣的至親,一樣的遭遇,況且她又是那樣聽他的話呢。但……“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不知是否有回憶什麼,抑或在斟酌如何將心中所想訴諸於口。

    “但你與他們不同。”無庸藍冷冷地說,“不如說,這世上沒有任何兩個個體,是全然相同的。有時候,就算是極其相似,而那微不可見的不同,也會失之毫釐而謬以千里。”

    “但我與他們不同。”

    溫酒複述了一遍。他從腰間拿出那支特殊的笛子,或者簫,隨便什麼……反正是世上絕無僅有的。他輕輕摸過去,感受著它吸盡周遭的凌寒,在溫熱的指尖上似乎要結出一層霜。他知道,另一件與之對應的物件,也是世上獨一無二的。

    “你把我給你的東西給她了啊。”無庸藍隨意地說著,聽語氣好像不很在乎。

    “嗯。”

    “傳言緊那羅與乾闥婆,是一對天界而來的姐弟。雖然是義姊義弟的關係,但他們當真情同手足,這與許多毫無感情的天界之人並不相同。你手上的,是乾闥婆的東西,而你將另一個法器交給了她。這或許,也是你的某種寄託吧。說實話我並不能明白你的心情,不過這樣的行為,似乎在某種層面上……該對人心有所觸動。”

    溫酒收起了樂器,那短暫消失的笑容又重新出現在臉上。

    “還是說說她的兄長吧,我們相處過的時間倒是更久。不過他這個人,怎麼說呢……鍾離寒觴,對我講述的一系列教誨,並不能真的教化我。我心裡明白,可我又想著,誰讓我們是師兄弟呢?誰讓我們一直以來都相依為命,同甘共苦……何況那時我們也始終在一處廝混著,共同扶持過漫長的歲月。這樣一來,就算我有什麼想法,也會願意為了他們抑制自己。那些恨也好,憤也罷,它們的種子根植於心,但在萌芽時,總會被暫時地掐滅。可是那一天還是來了,那些事就是發生了。現在,我不想去扭轉他們,卻也無意再扼殺自我了。”

    “我那過去的兄弟,還是得到了好處的,那樣的力量很是強大,能夠掌控它,是他的本事。”溫酒輕笑了一下,“他會認識更多強者,會有新的敵人,也會有新的兄弟……他的好妹妹也是一樣,我們都不必非要選擇對方。我不需要再那樣壓抑自己的內心了,他們也不用面對這些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