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三百二十一回:行單影只

    “坐吧,傻丫頭。”他嗔責道,“你可險些丟了性命呢!”

    吟鵷自知理虧,老老實實坐在對面的凳子上,低著頭,像個犯了錯被責罰的學生。但極月君很快發出一聲輕嘆。他搖著頭,隔著幕布看不透他的眼神。

    “你從六道靈脈的夾縫中出來。若不是我恰巧就在附近,你真要命喪於此了。那處靈脈在水底,不必多說,你在另一邊,若不是被惡意陷害,便一定是失足使然。倘若知道這裡的出口在池塘中,你是絕不會冒這個險的。”

    吟鵷點了點頭,但極月君也看不見什麼。但他既然能這麼說,一定也大致推測出了自己的處境。她多想將自己的遭遇說出口,或寫下來。不論選擇什麼,他們二人依然無法得到有效的溝通。吟鵷有些茫然,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麼。不過沒什麼可擔心的,現在的她是那樣安全,不會有事。

    “這位老姑娘,是我的舊相識了。你身上的衣服也是她幫你換的,可不要多想呢。”

    吟鵷有點想笑,她怎麼會質疑這些呢。

    “我啊,大略知道你的情況……”極月君自顧自地說下去,“我曾有幾個徒弟,你可能知道,也可能從未聽過。其中一位,就如你這樣口不能說。她也有個姐妹,不過,是親生的。她的姐妹耳不能聞,卻可以將我們的意思輕巧地傳達給彼此。啊……突然說這些,好像也與當下的事沒什麼關係。你就當,是我一個‘老人家’懷舊的無病呻吟吧。”

    說罷,他站起身,望向庭院之外更遙遠的地方。這屋子很偏僻了,再往外,就是一望無際的草原。草原是枯黃色的,沒有常綠的植物生長於此。一切都呈現出微妙的蕭條感,讓吟鵷的心裡也冷颼颼的。

    她不再看風景,而是將頭轉向了極月君。極月君的眼睛分明看不清楚,但他的視線好像切實存在,並且穿過了眼幕,凝望著常人無法觸及的地方。他的神情有些憂愁,有些傷感,但又好像沒有……沒有那麼的悲慼。他揣著手,一襲青衣在這了無生機的庭院內,像枯木逢春新生的嫩芽。只是生在秋天裡的芽葉,終究……是會讓人覺得哀愁。

    吟鵷感到一陣恍惚。這樣的景象,與她在香爐的預言中窺見的如出一轍。它果然以某種形式得到了應驗。她張開口,想“說”什麼,即便她知道自己什麼也不能說。但這樣的習慣根深蒂固,她從未加以矯正,就像她篤定自己哪天能恢復如初似的。

    極月君倒是先開口了:“啊,說說你的事吧。唔,你現在很想回家,是不是?”

    吟鵷下意識地點點頭,卻又否定了這念頭,飛快地搖頭,像個撥浪鼓似的。極月君雖然看不到,但他能以其他更敏感的方式察覺到吟鵷的反應。甚至,不用看,他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來。他輕聲說道:

    “我理解你思鄉的心,也知道,你捨不得扔下自己的妹妹和友人。那樣的話,即使在溫暖的家中被至親的關懷簇擁,你的心也無法安寧。實際上,我們的確不能就這樣將你送回家中……你體內蘊含著你自己也無法想象的強大力量,或說,一種詛咒。你應當已經察覺,與你的前世有關,那是她死後心中烙下的執念。你與迦樓羅之心的持有者相遇,也相當於續上了你們前世的緣分。按道理說,這樣一來……你的詛咒應當解開了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