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厭白 作品

第三百二十回:行險道艱

    吟鵷沒命地跑。

    她的腿好像不屬於自己了,但與妹妹的“手不屬於自己”有所不同。她幾乎完全失去知覺,只知道沒命地逃竄。她知道,她成功了,那個女瘋子追過來了,她便更不敢停留。她在深淵中蝸居那麼多年,從未好好鍛鍊過,唯獨去年冬天被水無君領出家門,身子骨才被迫活動了大半年。剛開始走不了多久就兩腿發酸,眼前發黑,但慢慢就好了。水無君看上去冷冰冰的,卻是個溫柔的好人,她總慢慢等著自己,從不催促。

    想來,自己已經離家快要一年了。

    紛擾的思緒隨著她的步伐在腦海裡起舞。她感覺不到風颳過臉的冰冷,也不覺得運動帶來了熱,她什麼都感覺不到。她覺得累了,但暫時身子不累,是心裡累。自己的心是沉甸甸的,身子卻是輕飄飄的,好像如果不是這顆秤砣似的心墜著,身體就要飄到天上去。她多像一隻鳥啊,似乎再快一點,她就能振翅高飛,逃到誰也找不到她的地方去。倘若她真能化作鳥兒,她想,她一定不要做紅色的鳥。她想做金色的,但那太奪目了,怕是隻有鳳凰才有這般光輝。興許青色也不錯。然後,她就能跟嫦娥似的,奔向那無人涉足的廣寒宮去。

    吟鵷終歸沒有翅膀,也只是一介凡人。啪地一下,她突然就被腳下的樹枝絆倒了。她早就離開城鎮,回過頭只能在夜裡面前看到房屋的輪廓。不巧這裡是個下坡,她一下就滾了下去,怎麼也停不下來。枯草與碎石隨著她的翻滾擊打在身上,她都來不及感到疼痛,只看到星辰稀薄的天空時不時閃現。就在某個瞬間,她突然失去重心,突兀地從某處墜落下去。手機\端 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對,墜落。

    她分明是在斜坡上,怎麼可能突然就失去重力?難不成,坡的下方是懸崖嗎?這絕不可能,她們根本就沒有上山去。吟鵷狼狽地在空中撲騰,像個剛被鳥媽媽從山崖的巢穴中逐出去的幼鳥。若是學不會飛,等待她的,便只有粉身碎骨的結局。

    那一瞬的惶恐被無限拉長,吟鵷逐漸意識到一個問題:倘若真是什麼懸崖,或者斷層,這未免也太高了。她逼自己冷靜下來,努力挪動眼球,查看四下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令她意外的是,這裡並非一片漆黑。周遭有種微妙的光效,像是……極光嗎?當然,她從未見過極光是什麼樣子,只在話本里聽說過,遙遠的極北之境有這樣幻彩的天光。但比起書中描繪的那般鮮豔奇幻,這兒好像還差點意思。比起那種天光,這兒的光感更像是透過了一層粼粼的水波,朦朧而素雅。

    但那些扭曲的線條無疑是光怪陸離的。吟鵷覺得自己一直在下墜,但那些線條几乎沒有什麼變化。它們獨立存在於遙遠的地界,不論怎樣都無法觸及。就好像天上的月亮,人在走,它也走,在人眼中始終是靜態的。

    她的恐懼被這種奇觀衝散了些。但沒放鬆太久,環境再度發生了變化。

    她突然落到水裡。

    水是哪兒來的?吟鵷來不及想,只覺得渾身一震,便被冰冷的水包裹。她試圖掙扎,可她發現自己再也沒有力氣。先前跑得實在是太奮不顧身,現在,腿上的酸楚終於湧了上來。就算再善水之人,在這種處境下也絕無生還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