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落花時節

 無數個夜裡，在軍營的夜晚，下著雨，或者有清明的月光朗然照地，披衣起身，在湖畔臨風而立，希望自己能借一縷自北吹來的風聽到她的聲音，或者感受多些她的氣息。

 他歸來時已是永平三年的暮春時節，彼時已是桐花落落，柳下風來。此次勝利而歸，他自當入宮朝見。

 故意沿著路經衾月塔的小道走著，幸運的話說不定能碰見她。遠處傳來少女的笑聲，這樣熟悉的預期，在心裡輪迴了千萬次都不止，他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他下意識回首，目光所及處，他呆了一下。

 少女盈盈笑意望著她身邊那位少年細細低語，身旁的少年則微微俯身傾聽，嘴角含笑，擁她入自己的臂彎。

 對岸湖光在豔陽下折射出金燦燦的水光耀人眼目，讓他睜不開眼…

 “將軍，再往前走就是慶元殿了，官家還在等您呢。”太后宮裡的內侍垂首道。又見朝言目光在遠處的流光亭便隨口提道:“哦！那好像是寧世子與未來的世子妃。”

 世子妃？他心中忽然被什麼擊中似的。

 見朝言失神，他便好心解釋:“將軍有所不知，沈內人與世子殿下早已是情投意合。聽殿下的貼身僕從說這沈內人從前還是個貴人家出身的，只是後來家道中落便一直寄養在晉王府，兩人自然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最近太后鬆了口，又賞了她許多東西，這怕是有望當上世子妃呢…”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竟到了這個地步？平淡的語氣卻如刀割一樣刺入他心裡，他暈乎乎的，啞然失色顫聲道:“原來如此…”

 …

 皇帝把酒談心甚歡。朝言卻是渾渾噩噩有一句沒一句答應著悶頭飲酒，他酒量向來不好，從前喝時亦是小心翼翼小口抿著，但這回駐足一旁的梁英卻看出他此次的反常…

 梁英提醒道:“時候不早了，官家身體為重。”

 皇帝斟酒的手這才停下凝眸看著裴如意，見他狀態不佳便拍了拍他的肩大笑道:“你這小子酒量竟還是這般差，是朕高興的有些糊塗，忘了你路途遙遠還未曾好好歇息，梁英，送如意先去偏殿歇下罷。”

 “是。”梁英頷首扶起腳步有些不穩的朝言去了東閣，本就幾日未有好睡，這一醉更是頭疼欲裂，他略微不耐煩的推開梁英，沉重的身體讓他席地而睡。一旁的小黃門力氣小扶不起他，又不敢用蠻力怕驚醒了他，便只得從塌上拿了被子給朝言蓋上，點上暖爐臨走時忽然聽他口中喃喃說了些什麼，便將方才的話給梁英重複了一遍。

 梁英聽罷一愣，倏地回頭道:“都夷？”

 那小黃門見向來平靜的梁先生語氣忽的驚訝，他也有些懷疑起自己來躊躇半晌又結巴道:“啊…是奴才聽錯了，將軍口中說的似乎是辛夷而非什麼都…來著…”那黃門本就說話結巴，這一緊張，舌頭更是打結般說不清是辛夷還是都夷了。

 梁英雖心有餘悸，但轉念一想他們二人似乎沒有任何交集，許真是這小黃門聽錯了，他拍了拍黃門的腦袋道:“聽個話都聽不清楚，怎麼當差的？這辛夷花是襄陽公主最愛，此時節開得最盛還不去摘些放在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