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更吹落，星如雨

 如採芙所說他果然坐於玉瑤池畔的湖石上獨自一人默默飲酒，都夷回首見採芙早已不見蹤影，她只得試探著走過去，猶豫輕喚“裴大人”。那人聞聲回首，朝都夷看來。

 他今日著一身玄色大袖衣，月色的皎潔襯托他散開的玄色衣袂，他端然坐在玉瑤池畔的湖石上，漫不經心地把持著腰間那副蓮花紋玉玦，看都夷的目光頗為詫異。身邊落英於風中飄零，數片花瓣落於他玄衣肩上，還有一片輕悠悠地附在了他一側眉間。他閉上雙目，懶懶地抬手拂了拂，又再睜開眼，眉眼帶著笑緩緩啟唇:“你來了。”

 這次他並非從前那副居高臨下，似乎給人隔了幾重山水的姿態，都夷對上那溫情脈脈的眼眸忽地心跳加快，她迅速低下頭似是要掩飾心中的慌亂，春寒料峭，她的手心卻滲出汗來，都夷攥著手中的如意結抿嘴道:“多謝大人相救，今日是上元節，這是奴婢編織的祈願繩，望大人莫要嫌棄。”

 他看著眼前的小女娘似乎很緊張的樣子，他淡淡道:“看來你的手比從前好的多。”朝言攏了攏衣袖拿過她手中之物緩緩摩挲，其實這繩結編的確實不太好中間木珠上雕刻的紋飾也是歪歪扭扭的。

 見都夷垂首一言不發，他頗有玩味的笑道:“這就算是謝謝了？”

 都夷見對方不屑，她有些失落蹙眉道:“雖是粗陋了些，可奴婢聽說大人時常在沙場上廝殺，這如意結也是寓意保平安的，若大人不喜歡…”

 他忽然輕笑道:“那便請女公子幫我戴上罷。”

 都夷微微愣住，這樣尊敬的稱呼她還是頭一回聽見，她抬眸對上那不曾見過的幽深之意，她頷首微微笑道:“那…失禮了。”

 見都夷低著背脊微微抬起他的手很認真地為他戴上祈願繩，她纖長的手指在自己手腕上笨拙地翻飛舞動，時有觸及自己手部肌膚，竟然牽引出自己一縷別樣情緒。同當年她在破舊小屋的雨夜裡為奄奄一息的他取箭鏃時一般，觸動了他心窩那塊柔軟的棉。

 他有一瞬的沉默，然後左手猛然攬住她的後腰，將她橫抱起，對遠處的墨欽揚聲道:“備馬車！”

 這風馳電掣般的一抱,令她萬分錯愕，瞬間她呆到發不出任何聲音，漸漸回神過來，她開始試圖掙脫他的懷抱，他的狐裘寬大而暖和，把她整個身子裹在其間，只露出半張小臉。

 見懷中的小女娘臉色漲紅的厲害，眼中的淚盈盈於睫，將落未落，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垂下眼眸盯著女孩兒道:“…只此一次，以後不會強迫你了。”

 “你這是要幹什麼呀？”她大驚。

 都夷見院中還有其他人，故不好大聲喊出口，聲音細如蚊吶，聽起來倒是像嬌嗔了。

 …

 阿笠遠遠見這兩人你儂我儂，自家主子懷裡的小女娘還欲擒故縱的樣子，砸吧砸吧著嘴對一旁冷酷的墨欽蹙眉疑惑道:“這大人…什麼時候看上的？”

 見墨欽依舊面若冰山，他自顧自嘆道:“行了，咱們迴避罷，不過這事兒為什麼非得在馬車上…我看屋裡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