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隻喵 作品

第3章 第 3 章

 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呢。山洞裡冠冕堂皇一番話,既穩住妻子,又勾住妻妹,心機手段,可見一斑:“找點治外傷的藥。”

 廖延忙問道:“王爺受傷了?”

 “不是我。”元貞輕嗤,“要好的,但不要太好的。”

 宮裡那個女人他管不了,但眼前,不是還有一個,蠢女人麼。

 ···

 四更不到,明雪霽輕手輕腳起了床。

 計延宗還沒醒,他一向睡得淺,萬萬不能吵到他。

 在黑暗中摸索著穿鞋,腳掌剛碰到鞋底,疼得差點叫出聲來。

 藉著窗前的曙光一看,昨天的傷腫起來了,隱約有化膿的模樣。疼忘了一大半,心裡先慌起來,要麼就是還有刺沒挑乾淨,要麼就是天太熱發了炎,應該去看大夫的,可看病就得抓藥,抓藥就得掏錢,家裡哪有這個閒錢?

 忍疼穿好鞋襪,扶著牆慢慢走去廚房,該做早飯了。

 熬上稀飯,和麵烙餅,拌了黃瓜和茄子,都準備得差不多了,這才有空兌了鹽水,坐下清洗傷口。

 這是從前鄉下的土法子,皮肉傷用鹽水洗淨晾乾,再切幾片蒜貼著包好,運氣好的話,慢慢也就好了。手指蘸了鹽水剛碰到傷口,鑽心的疼,忍不住嘶一聲叫。

 “你在做什麼?”蔣氏的聲音突然傳來,明雪霽吃了一驚,抬頭時,蔣氏站在門口,滿臉怒氣,“怎麼能在廚房裡脫了鞋摸腳?你就用這雙摸過腳的手再來做飯?你惡不噁心?”

 明雪霽連忙起身解釋:“不是,飯已經做完了,我沒摸了腳再摸飯菜,我腳上紮了刺,有點發炎……”

 “誰教你的規矩,我在這裡說話,你一句一句跟我駁?”蔣氏大怒。

 傷口疼得很,明雪霽不敢再說,可心裡委屈,總想把事情解釋清楚:“我不是反駁伯孃,我腳上有傷……”

 “閉嘴。”計延宗匆匆趕來,皺眉止住她,“長輩教訓時不可反駁,不可不遜,我從前怎麼教你的?”

 她認的字讀的書,《女戒》《女訓》,每個字每句話,都是計延宗一字一句教的,他教了她許多為人婦者該有的規矩,頭一條,便是馴服。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明雪霽低了頭:“是我錯了。”

 “以後不可再犯。”計延宗轉身去扶蔣氏,“伯孃息怒,我扶你回房去。”

 蔣氏板著臉,氣還沒消:“不用你扶!你如今翅膀硬了,我說的話都當耳旁風,我怎麼敢讓你扶?”

 計延宗耐心哄勸著:“伯孃消消氣,她不懂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你呢,你也不懂嗎?”蔣氏被他扶著往外走,“明家都是些什麼東西?你為什麼非要跟她們來往?”

 爭執聲漸漸聽不見了,他們出了院子,忍了多時的眼淚倏地落下,明雪霽胡亂抹了一把,把切好的蒜一片片貼上,用舊帕子裹緊,穿好鞋襪。

 仔細洗乾淨手,再來盛飯菜。

 蔣氏不只是伯孃,更是計延宗親生的母親。

 計延宗的父親當年到底沒能夠翻案,貪贓案審到一半便死在獄中,據說是畏罪自殺。

 蔣氏知道不妙,當即把唯一的兒子過繼給夫死無子的隔房堂弟媳張氏,由計士英改名為計延宗。判決隨後下來,計家籍沒,蔣氏流放嶺南,計延宗因為已經過繼他人,逃過一劫。

 蔣氏這個決定,不但救了計延宗的性命,更救了他的前程。血親中有重刑犯的按制終身不得參加科考,不得入朝為官,若不是及時過繼,計延宗這輩子,就全完了。

 而蔣氏,獨自一人在嶺南服苦役整整兩年,去年新皇登基大赦回來時,一身病痛,身體全垮了。

 明雪霽拿托盤裝好飯菜,忍著腳疼往前面廳裡送。

 因為這個緣故,計延宗加倍孝順蔣氏,不許任何人對蔣氏不敬,可蔣氏,恨透了她。

 她很久以後才知道,計家剛出事時計延宗去明家求助,原本的打算是,如果明家肯幫最好,若是不肯幫,就退了親事要回聘禮,拿那筆錢去救父親。可陰差陽錯,她嫁了計延宗,那筆聘禮,也就沒能要回來。

 計家沒錢,救人的事最終成了泡影,蔣氏因此認定,是她和明家人一道,害死了丈夫。

 一瘸一拐走到廳前,蔣氏正在裡頭跟計延宗說話:“你昨天為什麼一直跟明素心混在一起?”

 像有大石重重砸下,明雪霽挪不動步子,怔怔聽著。他果然,一直跟明素心在一起。

 “她跟吏部周侍郎的兒子有交情,”計延宗道,“僅此而已。”

 想來是昨天山洞裡明素心說的,周慕深。計延宗曾經提過,翰林院只是暫時過渡,出翰林後去哪裡任什麼官職,才是最要緊的。那周侍郎,大約是管著這件事。

 “你堂堂狀元,王爺又賞識你,稀罕她來牽線?”蔣氏還在生氣,“明家沒一個好東西,以後不要見她!”

 計延宗沒說話,明雪霽屏著呼吸,緊張地等著。

 “夫人,”小廝隨官匆匆走來,“親家大公子求見。”

 “阿元來了?”明雪霽喜出望外。

 明家大公子明孟元,她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她已經整整三年不曾見過他了。

 還記得當初跟計延宗離開時,全家人唯有明孟元出來送她,她流著淚抓著明孟元的手,怎麼也放心不下這個小她兩歲的弟弟,明孟元反過來安慰她:“姐,別哭,過陣子我就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