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 87 章 養安靜懂事小沉默




    傷口癒合了以後,那裡就留下了一道疤,每次再遇到村子裡的人,就會燒灼著開始疼。



    “這些人其實是被獸靈影響了。”傀儡師說,“如果不讓他們醒過來,他們就會逐漸忘記自己是人,變成真的獸群,在林子裡遊蕩。”



    小緘默者:“!!”



    “……”系統潛伏在後臺,忍不住舉手,“宿,宿主,這個世界好像沒有這種設定。”



    正處於叛逆期晚期、還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盆花沒種的反派大BOSS想得很開:“這個世界原本也沒有滑梯,但講一講道理,就會有了。”



    系統:“……”



    系統毫無懸念地被說服,接過宿主從後臺投送的小紙條,照著上面的筆跡,拿著小錘子小鑿子鐺鐺鐺刻在新版《緘默者手記》上。



    “請問……有讓他們清醒過來的辦法嗎?”小緘默者什麼都信,聽得異常緊張,“變成獸群,又會傷害更多人的。”



    還有可能傷害無辜的小動物,比如小鳥,還有在啃蘋果的小野豬。



    銀線好像不太能分辨清楚家豬和野豬,帶著“再次尋找七隻小豬”的任務,這一會兒已經抓錯三隻正在散步的無辜小野豬了。



    “有。”十九歲的反派大BOSS點了點頭,“揍他們。”



    小緘默者:“!!!”



    系統:“…………”



    系統勤勤懇懇,繼續在新版《緘默者手記》上補充相關內容,並從一條銀線那裡接過了新的配圖紙條,補上栩栩如生按著人揍的小火柴人。



    “只有這一種辦法,這是種很頑固、沒辦法用講道理驅除的影響。”



    傀儡師告訴小緘默者:“被獸靈影響的人,最初的表現就是聽不進去別人說的話,不論怎麼說,都還是固執地要用力量傷害別人。”



    傀儡師低頭問:“你見過這種人嗎?”



    時潤聲見過很多這種人,小緘默者蹙緊眉,憂心忡忡點頭。



    傀儡師說:“你是負責守護的緘默者,其實這也應當是你的職責,這比擊退有形的獸靈重要多了。”



    有形的獸靈起碼可以提防、可以戰鬥和封印,知道該如何防備。



    如果是看不到摸不著的影響,連防範都沒辦法防範,自然更危險,更難以應付。



    這話一聽就很有道理,小緘默者不自覺地攥了攥拳,胸口起伏了兩下。



    “我……可能疏忽了很多次。”時潤聲小聲問,“如果我沒有及時處理,他們會被影響得更嚴重嗎?”



    “會。”傀儡師用銀線戳戳他,“這樣看來,你可稍微有一點不夠稱職。”



    小緘默者也這樣想,攥緊了拳,滿腔自責地低頭。



    “欺凌弱小、濫施暴力、濫用私刑,這些事凡是做成一次,被獸靈侵蝕的程度就會深一點。”



    傀儡師問:“你還能想起他們欺負你的時候,表情是什麼樣的嗎?”



    小緘默者凝神想了半天,倏地抬頭,臉色隱隱泛白。



    ——最開始的時候,針對時潤聲的,其實還只是幾個孩子。



    那幾個孩子都是父母犧牲在任務裡的孤兒,因為是孤兒,在學校和村子裡難免被欺負,也受了不少排擠。



    他們和時潤聲的年齡相近,聽見大人的議論,就恨時家恨得不行,這種恨自然全落在了時潤聲身上。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有人神神秘秘地說,時家那對A級的哨兵跟嚮導,肯定是早就知道兒子要覺醒成緘默者——要不然的話,怎麼那麼早就開始替緘默者鋪路呢?



    那對A級哨兵和嚮導,肯定是不想自己的兒子當血包,不想自己的兒子被帶進隊伍裡,受那種對待。



    “為自己兒子著想,咱們也說不了什麼……可因為這個影響了任務,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那些村頭巷口的人搖頭嘆息:“早就猜著了,他們隊伍這樣肯定要出事,果然這回……”



    那些孩子躲在角落裡,聽著這些話,恨意一點一點滋生蔓延。



    沒了父母的恨意,被其他人欺負嘲笑的恨意,還有時潤聲“憑什麼這麼平靜”的恨。



    起初那幾個孩子動手的時候,還有其他的孩子想要攔和勸阻,還有孩子遠遠躲在一旁。



    偶爾有大人實在不忍心,也會趁同村的人不注意,偷偷給被打昏過去的時潤聲送一點藥。



    後來這些孩子和大人也被判處同罪,旁觀者被捲入施暴,善意者三緘其口,在這場動用私刑的狂歡裡,終於響亮得彷彿只剩下一種聲音。



    沒人覺得自己有錯,他們能找出千萬條理由,他們不需要理由。



    你看,那是個緘默者,是個啞炮,跟我們不一樣。



    有人說:他不一樣,弄碎他,他不合群。



    ……那是一張又一張越來越猙獰、越來越快意、越來越像是“獸”的臉。



    反派小BOSS完全陷入了失職的自責裡,抱著膝蓋坐在樹梢上,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沒關係,現在開始還不晚。”傀儡師安慰地摸摸他的頭髮,“至少我們已經有了明確的目標,你也知道要怎麼做了,是不是?”



    時潤聲重重點頭:“知道了,我得儘快去找任兆,告訴他這件事。”



    任兆就是今天帶頭的那個少年嚮導,父母在任務裡犧牲後,任兆在親戚家輾轉著被收養了幾次,日子過得並不太好。



    父母犧牲時正值任兆的覺醒期,嚮導在覺醒期間,一旦受到了嚴重刺激,就極容易導致言語力量降級,任兆也一度因此從B級跌落到了C級。



    雖然這種跌落只是暫時的,精神領域恢復後,言語力量也自然跟著迴流,但在那段時間裡,任兆還是沒少受欺負,更不要說冷落跟白眼。



    任兆也因此格外恨透了時家這個小啞炮,在精神領域恢復後,就沒少帶著人堵時潤聲。



    傀儡師問:“他去找過當初欺負他、嘲笑他的人嗎?”



    時潤聲怔了怔,想了一會兒,搖搖頭。



    那些人已經畢業了,現在都是正規的任務者,時潤聲跟著杜槲的隊伍時,偶爾還能見到。



    每次見到任務者,任兆都會扔下時潤聲匆匆避開,不會正面起衝突。



    “欺軟怕硬,見到強的就躲。”傀儡師說,“這也是越來越像獸的表現,對不對?”



    小緘默者仔細想了想,睜圓了眼睛:“……對!”



    “小時候,他不是這樣的。”小緘默者找到了有力的證據,“那個時候,爸爸媽媽帶我們出去,教了我們很多道理。”



    任兆的父母是一對B級嚮導和哨兵,戰鬥實力不算很強,主要負責偵查和放哨,性格非常好,總是很照顧孩子們。



    那個時候的任兆是一群孩子裡年紀最大的,被爸爸媽媽教著照顧弟弟妹妹,會替其他孩子出頭,還幫時潤聲轟走過一群馬蜂。



    時潤聲就是因為這個,被針對了這麼多次,也從沒對他真正還過手。



    “這樣是錯的,我做錯了。”小緘默者攥緊了拳,低聲反省,“因為我一直讓他成功,所以獸靈侵蝕的程度也越來越深。”



    傀儡師說:“你可以去和他談,告訴他這件事,不過他不一定會聽。”



    小緘默者的理解能力很強,已經完全聽懂了,抱著膝蓋悶悶點頭:“如果他會聽的話,以前他們打我的時候,我就能說服他們。”



    大BOSS收回銀線,抱住一隻震驚四顧的小野豬:“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小BOSS堅定地攥緊了拳:“我打他們。”



    系統:“……”



    系統扔下小錘子小鑿子,邊鼓掌邊撒花,一邊從後臺屏蔽了白塔發來的一百條問號和省略號。



    反派大BOSS和小BOSS,在一棵樹的樹梢上再次達成了共識,跳下樹去送小野豬回家,順便尋找玩得渾然忘我的大狼狗。



    小銀線們的效率非常高,一口氣就完成了所有的委託,雄赳赳氣昂昂地帶著大鵝、小貓、蘑菇和十四隻小豬回村子,換了一小袋麵粉、一小箱米、一籃子雞蛋和一大堆綠油油的小青菜。



    村子裡的人其實喜歡這個不怎麼說話、只埋頭做委託小緘默者,很多人都願意把委託給他做。



    上回往窩裡放小鳥的小男孩還被大人領著,探頭探腦跑過來,趁沒人注意,塞給時潤聲兩個超級無敵大土豆。



    “你要小心點啊。”男孩的父親道了謝,把自家的七隻小豬撿走,又把剩下七隻小野豬還回去,“那幾個孩子又要揍你了。”



    時潤聲連忙道謝,他懷裡滿滿當當的都是食材,要很努力才能探出一點頭:“您和我說話,沒關係嗎?”



    時潤聲是被“言語”驅逐的人。這會在他身上形成一個無形的烙印,驅逐他的言語聲勢越浩大、越囂張,另一種聲音就會變得越小,甚至微弱得聽不清。



    嚮導和哨兵尚且能在一定程度上無視這種烙印,和他說話的普通人,甚至是有可能被這種烙印“封口”的。



    那種偽裝成規則的聲音,不允許反駁、不允許辯解、不允許有人接納被他們驅逐的人。



    “說來也挺怪,最近這種感覺淡了不少,好像什麼話都能說了。”



    男孩的父親揉揉耳朵,笑了笑:“我兒子還想當緘默者呢,萬一真覺醒成了緘默者,就讓他跟你學著做委託。”



    小緘默者錯愕地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男孩的父親正準備下地,和他道了別,吆喝著兒子把小豬趕回家。



    小男孩蹦蹦跳跳地朝他揮手,想趁機開溜跑出去玩,被爸爸拎著領子揪起來,和小豬一起扔在手推車上。



    穆瑜把抱著蘋果啃的七隻小野豬交給小銀線們去還,走過來,揉了揉小緘默者的頭髮:“想坐手推車嗎?”



    時潤聲:“!!!”



    小緘默者耳朵通紅,飛快把視線挪回來,熱騰騰地手忙腳亂:“我,不,我……”



    不會說謊的小緘默者面紅耳赤,領域裡都開始冒小泡泡。



    委託公示欄是每個村子最熱鬧的地方,附近的村民會聚集在路邊擺攤,賣什麼的都有,已經隱隱形成了個規模不小的集市。



    傀儡師找到一個剛賣光了小白菜、準備收攤的攤子,想要買下對方的手推車。



    “不——不用的!”小緘默者回過神,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衝過去,“這太浪費了,您在這裡停留不久的話,完全沒必要購置這些……”



    穆瑜接住撲過來的小花貓,抱起來舉高高。



    瞬間熟透了的小花貓:“……”



    十九歲的反派大BOSS舉著小花貓,禮貌地詢問攤主:“請問可以載這麼大的小朋友嗎?”



    攤主盯著金燦燦的金幣,眼睛都冒金光,火速把手推車的裡外擦得乾乾淨淨:“沒問題!沒問題!這車可結實,能拉滿滿一車小白菜!”



    “買吧。”反派大BOSS和小BOSS商量,“我也很喜歡這個手推車。”



    小BOSS還在熱騰騰地冒泡,趴在暖洋洋的懷裡,動都不會動,埋頭髮誓要多做一些委託來掙金幣:“……嗯。”



    “那邊有梯子、蓋房子的工具,還有油漆和木板。”



    傀儡師單手抱著小緘默者,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把手推車推回去,裝好他們做委託的收穫:“你的麥田邊上,需不需要一個小屋子?”



    時潤聲趴在穆瑜肩上,他燙得眼睛都生疼,小口小口喘了會兒氣,才鼓起勇氣輕聲回答:“……需要,我很需要一個小木屋,我想向您借一點兒錢。”



    他需要一個小木屋,平時用來藏做好的麥芽糖和麥餅,下雨和下雪的時候就躲在裡面,這樣就能不那麼冷。



    他要在裡面守著他的麥田,一直等著被綁架,一直等他的朋友回來。



    緘默者不被允許掌握“永久”的定義,但時潤聲還是決定,要擅自永久保有這段相遇的珍貴記憶。



    他要記得這段時間的每一件事,每天睡前重複一遍,不論到什麼時候都不忘。



    時潤聲想蓋一間很小的木屋,他要給這個小木屋起名叫做家。



    他不想做風了。



    他想做一個守著麥子的小稻草人。



    “完全沒問題。”傀儡師回答,“我可以幫你蓋房子,我很擅長這個。”



    傀儡師把小緘默者和大狼狗一起裝進手推車,那個小推車的確很結實,裝了這麼多東西也還很穩當,只是推得時候稍微有點嘎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