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大夢敘平生 作品

第39章 養炸毛超兇小童星



 穆瑜分給它一顆糖霜山楂,並不隱瞞:“我生病了。”


 系統立刻高度緊張:“什麼病?!”


 穆瑜其實也不太清楚:“不知道。”


 只知道像是陷入了一片白霧,無人的懸崖下如刀的峭壁不管用,瘋狂的浪濤間唯一亮著的燈塔也不管用。


 他最後做了那樣一期廣播,是打算把自己的財產,以“保險公司”的名義,分給所有寄去糖紙、自己給自己投保的小朋友。


 大野狼聽電臺聽得不認真,他白天要打工晚上要打拳,還要做練習生,太累了,經常聽著聽著就睡著了,沒聽到寄信是要把信放在樹蔭下的郵筒裡。


 必須是樹蔭下的郵筒——因為那些郵筒其實都是樹們幫忙長出來的,偷偷偽裝成郵筒,沉穩地混進每個世界的郵政體系裡。


 穆瑜和樹的關係很好,每個世界的樹都會幫忙,把信轉送到一顆大榕樹底下。


 那顆榕樹獨木成林,盤踞在一座島上,絞殺了一切敢靠近的植株,卻也庇護一方水土,有數不清的鳥獸棲居其間。


 榕樹只肯接納一個人上島,連穿書局的員工去,也要被那些粗壯的氣生根冷冷盯住,隨時提防著被一條氣生根掄出十萬八千里。


 穆瑜連續幾個任務沒去報到,被穿書局的工作人員發現時,就靠在那棵樹下,被迷宮似的板根層層疊疊護住,意識波動淡得只能讓最精密的探測儀出現丁點漣漪。


 “是過去的事了,只是個小插曲。”


 穆瑜說:“現在我又變成了很慘的打工人,錢稍微多一點,就要被抓進最終考核世界。”


 系統假裝沒聽到,棉花手帕疊成的小船繞著穆瑜轉:“宿主現在有工作熱情,打算通過最終考核了嘛。”


 穆瑜笑了下,輕輕點頭:“是啊。”


 他幫棉花小船推了一把,讓美滋滋到處亂漂的校長在辦公室裡自己玩,又順手畫了個方框,幫大野狼做了一場心心念念已久、怎麼都做不成的“和童年偶像親切握手擁抱並肩回到孤兒院”的夢。


 雖然大野狼估計不會信……但穆瑾初其實也住過孤兒院。


 從三歲住到五歲,然後被領養。領養他的人叫林飛捷,是穆父的舊友。


 林氏在娛樂行業深耕,外帶諸多極限運動俱樂部之類連鎖副產業,最拿得出手的是峰景傳媒——頂尖的經紀公司,電影起家、培養的明星藝人數不勝數,在業內有相當程度的發言權。


 兩家的家境其實天差地別,會有聯繫是因為賽車——穆父名叫穆寒春,和妻子同為某極限運動俱樂部的教練,林飛捷是那傢俱樂部的老闆。


 一次相當慘烈的意外,讓穆瑾初失去了父母,也讓林飛捷欠了穆家兩條命。


 新聞裡的畫面很清楚,穆寒春把林飛捷推出嚴重變形的賽車,然後賽車被劇烈的爆炸瞬間吞沒。參與救援的妻子撲進火裡,等到火撲滅時,只剩下兩具無法分開的骸骨。


 兩年後,有媒體借題發揮造勢“林氏忘恩負義不顧恩人之子”,林飛捷才得知老友的兒子竟然流落到孤兒院,於是將五歲的穆瑾初接回了林家,當親兒子養大。


 林家還有兩個兒子,大的那個當時已經出國留學,小的比穆瑾初還小一歲,因為這件事還鬧了好大一通脾氣。


 平行世界的同一個人,命運通常大致相同,只在細節處有所差別。


 系統忍不住問:“宿主,您也是這樣長大的嗎?”


 “有些不一樣。”穆瑜給它畫有區別的地方,“我沒有兄弟。”


 到被林家領養這裡為止,穆瑜的經歷都相差不多。但他所在的那個世界,林飛捷妻子早逝,並沒來得及留下一兒半女。


 林飛捷其人野心勃勃,沉迷賽車帶來的腎上腺素飆升,也沉迷於博弈較量所帶來的刺激,卻不在乎箕引裘隨一干身後事。


 在穆瑜的印象裡,林飛捷最後是找了些分家的孩子過繼挑選,在過世前簽署遺囑,將公司和財產散給了滿意的分家子弟。


 系統拿著和血紅大野狼同款小破本,偷偷摸摸記“雞飲球隨是什麼意思”。


 “……箕引裘隨。”穆瑜換了個詞,“子承父業。”


 系統:“……”


 穆瑜五歲就被按著背《道德經》,的確沒有足夠設身處地體諒系統,給它包了個紅包:“我下次注意一些。”


 系統其實也挺想學新詞,歡天喜地收了紅包,把新知識點記下來,跟宿主一起繼續分析世界線:“宿主……林家有沒有兒子,好像影響不太大。”


 林飛捷沒有兒子,即使後來為了繼承公司,隨便從分家過繼了幾個,穆瑜也是影視公司在鏡頭下從小養起來的大公子。


 所以穆瑜理當揹負起公司的責任,理當改志願去讀表演學校,理當被一個叫沙陽洲的瘋子老師往死裡不依不饒折騰。


 所有人都覺得他應當走這條路,而他最終也的確做成了所有人都想看到的:少年成名一路登頂,成了三金影帝。


 而在這個走向相似的平行世界,林飛捷有兩個兒子,發展卻也並沒任何變化——長子從小就出國留學,讀的是商科,將來等著接林氏的班。幼子被全家寵得驕縱且嬌氣,吃不了苦受不了累。


 於是被交給沙陽洲的還是穆瑾初。


 這也就算了,這老東西居然還敢百般打壓嫌棄,大肆說穆瑾初的壞話,把穆瑾初批評得一無是處。


 穆瑜啞然,安撫了下齜牙炸毛的系統:“也存在一種可能。”


 平行世界的兩人本質不會差出太多,他對自己大致有數:“或許我的確做得不好,並不能叫他滿意——”


 系統凸皿凸:“呀呀哩個呸!”


 “……”穆瑜輕輕敲它的喇叭:“不要和楓燃學罵人。”


 他正準備糾正大野狼慣用的口頭語,要是系統也跟著學,另一邊能聽到系統打電話的雪團又在不明含義的情況下“學習新語言”,就要一口氣糾正三個了。


 系統在投影出的老東西臉上砰砰撞了幾下,悶悶不樂回到宿主身邊:“沒有宿主做不到的事。”


 “也不一定。”穆瑜合理舉例,“我做不到左手捏耳朵、右手指著地面轉七千圈。”


 系統:“……”


 穆瑜笑了笑,把棉花手帕疊成的小船收回來,換成千紙鶴造型:“他這種教法,我的確做不到。”


 峰景傳媒造星,有點像是把每個藝人當作展品,往合適的展臺上擺放,通過操控流量來獲取最大的利益。


 ——就以原世界線的聞楓燃舉例。


 明知道聞楓燃身上的劣勢是野路子、業務水平差,卻依然讓聞楓燃繼續不停走秀上舞臺,因為這樣能帶起最高的話題度。


 一部分人最喜歡看貧民窟的野小子橫衝直撞燈紅酒綠浮華場,另一部分又會痛罵划水混子滾出舞臺。誇的人和罵的人一樣可以帶來流量,品牌和節目都樂見其成。


 而明知道聞楓燃不會面對鏡頭,依然要送聞楓燃上綜藝,自然是要用他當背景板,來襯托一些長袖善舞、要靠綜藝吸粉的嘉賓。


 明知道聞楓燃念不好臺詞,依然要把他往劇組送……當然是因為任何一個做營銷的都清楚,一條“無威亞真實跳八層樓”的視頻能掀起多少風浪,能顯出劇組拍攝中的多少“誠意”。


 娛樂圈和花滑這種競技體育項目,從根源邏輯上就太不相同了。


 沒有技術難度、沒有標準評判,足夠努力未必能出頭,玩命練習也不一定就能擠出一席之地。


 這個世界的沙陽洲沒有“虛擬現實”這種神器,所以用的方法就只剩下投機取巧……可惜的是,這些投機取巧的手段,穆瑜比任何一個人都更為熟悉。


 系統氣得夠嗆,疊成千紙鶴的棉花手帕用力拍翅膀:“就像那部花滑電影!!”


 “是啊。”穆瑜想了一會兒,“就像那部電影。”


 就像當初那部花滑題材的電影一樣。


 人們被“斷腿五十次”的噱頭吸引,唏噓感慨,歎服不易。


 讓沙陽洲暴怒的是穆瑜二十歲的時候接受訪談,面對鏡頭時,對後來者說:不要學我。


 “不要學我。”二十歲的穆瑜反覆試驗,終於確認了這件事,在採訪中告訴後來的新演員,“砸三次就能找到感覺,五次會有肌肉記憶。”


 穆瑜平靜坦白,承認當初那部電影的採訪存在作秀成分,告訴所有人:“沒有任何必要把腿砸斷五十次的。”


 /


 在校長室飽飽睡了一覺,精神抖擻醒過來的聞楓燃,聽說校長拍著翅膀去瘋狂叨人了。


 血紅大野狼有點愕然:“啊??”


 “端著飯碗去食堂敲門了。”穆瑜替電話裡的系統糾正,“校長的普通話不太好。”


 “這也太不好了!”聞楓燃陡然有了自信,“我比他都強不少。”


 穆瑜笑了笑,揉揉小狼崽睡得亂七八糟的紅毛:“是啊。”


 聞楓燃做了個特別好的夢,醒來的時候半點兒都不記得了,但神清氣爽,繞著假經紀人晃尾巴:“我們今天有幾個通告?我不累,給我多安排幾百個嘛。”


 “今天的第一項通告”


 穆瑜給小老闆的雄心壯志鼓掌,打開記事本:“去洗漱,然後去食堂吃飯。”


 大野狼支稜起來的耳朵一趴,蹦躂著邊穿鞋邊指控假經紀人:“你這根本就是哄小孩。”


 穆瑜合上記事本:“小老闆是小孩?”


 “不是!”聞楓燃矢口否認,又改口,“根本就是,根本就是想讓我消極怠工。”


 穆瑜把外套遞給他,拿過噴壺,往小老闆的一腦袋紅毛上噴了點水:“怎麼會。”


 聞楓燃已經跟他配合熟練,兩隻手給自己順毛,對著校長室的鏡子,用力按下去兩撮翹起來的頭髮:“不行,我消極怠工將來就掙不到錢,掙不到錢就不能給你發工資了……我們對一下行程。”


 他自己偷著補了課,學會了好幾個像模像樣的詞:“我上午陪我弟上課,下午去搬一趟磚,抹兩個小時灰,就沒別的事了。”


 “工地離這裡特別近。”聞楓燃特地託修車行老闆幫忙找的,拍胸口保證,“幹完活就回來,總共不超過四個小時。”


 穆瑜摸摸他的頭髮:“很缺錢?”


 “我不是還欠他個排氣管嘛……還有拜託他當司機,送小屁孩們的錢。”


 聞楓燃喜歡被他揉腦袋,臉一紅,拽了拽袖口:“那邊工地日結,我多幹點,幾天就能搞定。”


 他本來想用那輛寶貝自行車抵的,結果讓老闆扔回來了,說誰要這破自行車,騎著除了車鈴鐺不響哪都響。


 “其實老闆是好心,他怕我沒了自行車,又拿兩條腿跑。”


 聞楓燃小聲給穆瑜解釋:“當初我從他那順零件,他都假裝抽菸,還故意讓我去賣廢品。”


 修車行老闆愛抽好煙、又捨不得花錢,每次都假裝抽得有滋有味,站房簷底下瀟灑得不行,其實連火都沒點。


 聞楓燃學人叼著煙都叼反了,老闆得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穆瑜打開時間表,把他說的幾個時間都填進去:“好。”


 “我……我能不能再請一個小時假?”聞楓燃盯著一段空出來的時間,支吾半天,“我還想去發個傳單。”


 穆瑜在意識裡戳了戳系統,託系統幫忙查一查,買下修車行需要哪些手續:“還欠修車行老闆什麼?”


 “不是。”聞楓燃臉上一燙,“我,我想給二丫她們買小裙子。”


 他昨天翻來覆去想了半天,還是覺得,孤兒院的小丫頭會打架確實很重要,但小裙子也很重要。


 小丫頭不就得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