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琉璃 作品

第7章 第07章 灼熱





趙嫣攏袖再禮,禮成。




皇宮中最危險的亂臣賊子,就這樣成了與她日日相伴的老師。




趙嫣只覺自己的前路也如窗外深冬?冷霧一般,混混沌沌看不清方向,倒有點兒懷念在華陽行宮的無憂日子了。




阿兄的死,永遠是橫亙在她心中的刺。既然選此道路,哪怕荊棘遍地、粉身碎骨,也要走個明白。




定神間,禮讚官已躬身退出崇文殿,繼而兩排內侍提著炭盆魚貫而入。




趙嫣定睛一看,只見十幾個炭盆中俱是燃著霜白無煙的銀骨炭,滿滿當當塞在殿中各處角落。




趙嫣的書案旁,格外貼心地多擺了兩盆。




內侍們將所有窗扇打開一線透氣,便井然有序退下,自始至終未曾發出半點多餘的聲響。整座大殿暖氣充盈,烘得人皮膚髮幹。




“太傅,這炭盆……會不會太多了些?”




趙嫣輕聲囁嚅。




“多嗎。”




聞人藺巋然不動,眼皮一抬,看向面前裹得嚴實的小太子,“昨日太子說天寒體虛,本王才特意命人多備了些炭盆散寒,以免太子又頭暈目眩,不能提筆作文。”




“……”




倒也不必如此!




這麼多炭盆,恐怕她文章沒寫出來,人就烤得七竅生煙了!




趙嫣甚至懷疑聞人藺是故意為之。




偏生眼前的男人面若止水,言辭關切,好像真的只是在為病弱太子考慮。




趙嫣心裡有火,鼻腔裡亦是燥熱帶火,捏得手心全是汗。




“太子不必緊張,今日不讓你寫策論。”




聞人藺像是誤會了她的幽怨,屈指點了點桌面道,“坐過來。”




他語氣不算嚴厲,相反有種和風細雨的意味,可趙嫣早已見識過他的手段。




她只得小步向前,硬著頭皮在書案對面坐下。




只要不寫文章,什麼都好說。




炭火一左一右烘烤著,趙嫣畢竟並非真正病弱之人,裹著厚重的狐裘,只覺身上著了火似的,抿了抿髮乾的唇瓣。




身後的李浮低著頭,頗有眼力見地給主子遞上一杯溫涼茶水,又將窗扇的縫隙推開了些,笑道:“太子殿下有咳喘之疾,可不能悶著。”




趙嫣偷偷遞給李浮一個讚許的眼神。




然而杯水車薪,窗縫中這點氣流壓根帶不進多少涼意。




她忍著想要將狐裘扒下的衝動,掩飾似的,端起茶水小口輕抿潤嗓。




聞人藺將書案上的黃梨木板一掀,翻面過來卻是縱橫交錯的棋盤。




趙嫣愣住了:“太傅不繼續講解《六韜》嗎?”




聞人藺輕拂去棋盤上的一點細灰,漫不經意道:“聽說太子棋藝不錯,師從何人?”




皇城裡飛進一隻蒼蠅都瞞不過肅王的眼睛,又怎會不知先太子的弈學夫子是誰?




莫非是對她身份起疑,藉機試探?




好在趙嫣早將兄長的人際關係背熟,對答道:“數年前,幸得左丞相指點兩局,略知皮毛罷了。”




“李恪行的棋藝,在大玄是排得上號的,與他教出來的弟子對弈不算辱沒。”




聞人藺頷首,捻袖做了個請的手勢,“那便請太子殿下,與本王手談一局。”




“……”




趙嫣滿背的熱汗開始發冷,昧著良心道,“太傅昨日所講的《守土》篇,孤甚是喜歡,只是尚有幾處不太明白。要不,太傅還是繼續講解吧。”




聞人藺順手挑出《六韜》拿在手中,將青玉棋簍往趙嫣面前推去:“對弈如兩軍交鋒,其中奧妙,不比兵法少。殿下儘管提問,不耽誤本王下棋。”




竟是輕飄飄堵了回來。




炭盆火勢正旺,這回再拿天寒體虛說事便行不通了。




趙嫣臉頰生燙,嚥了咽發乾的嗓子,硬著頭皮執起白子。




下棋麼,她倒是會的。




先前在華陽行宮,周及曾教過她幾手。




姓周的小古板是左丞相李恪行的得意門生,流螢嘴裡的“李門雙璧”之一,棋藝自是精湛。只是趙嫣天生不是安分之人,小聰明都用在琢磨如何悔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