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節藕 作品

第92章 魘 [含16W營養液加更]

 

賞南在換衣服,本來衣服都穿上了,結果化妝師一拍腦門,“這場戲好像得穿校服,校服在隔壁房間,您等會,我去拿,馬上就回來。”

 

化妝師去取衣服的空檔,賞南看著電子檔的劇本,另外一隻手伸到腦後揪住衣領,直接把衣服從頭頂脫了下來,他看劇本看得認真,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他聽見了門鎖擰動的聲音,以為是化妝師,也沒分神去看一眼,直到極淡的蘭花香從身側襲來。

 

賞南錯愕地抬頭,還沒來得及發聲,傅蕪生的身影籠下來,微涼的手掌沒有任何阻隔地置放在了賞南腰上,“知道我要來,故意不穿衣服?”

 

傅蕪生這是,調…..戲?賞南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被傅蕪生手掌貼附的部位像是貼上了一塊烙鐵,那塊的皮膚都快要被灼傷了。

 

正值無措時,傅蕪生的唇齒覆蓋下來,化妝間是有監控的,而且化妝師隨時都會推門進來,但賞南的擔憂和驚恐全部都被傅蕪生壓了回去。

 

舌尖被吮得發疼,對方似乎想要將它連根拔起,整個口腔都被完全佔據掌控著,除了傅蕪生,賞南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賞南?”

 

“賞南老師?”

 

化妝師的聲音突然地出現在耳畔,賞南身體抖了一下,他回過神,眼前沒有傅蕪生,他也沒有正在和傅蕪生接吻,化妝師拿著李巖的校服正站在他的跟前,臉上全是擔憂。

 

“您最近沒休息好嗎?居然站著都犯困,平時還是要多注意休息呀,身體才是本錢。”她剛剛一進來,就看見賞南低著頭在打瞌睡,睡得還挺沉,喊了半天才醒。

 

賞南穿上校服,晃了晃腦袋,抓起不知道何時被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可能是沒休息好吧,謝謝關心。”

 

走出化妝間的時候,14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恭喜宿主,又被魘了。

 

賞南想是傅蕪生回來了,畢竟傅蕪生不可能遠程操控,他用眼神在片場找了一圈,果然在張星火他們坐的位置看見了對方。

 

許是察覺到了被探究的眼神,傅蕪生止住話音,回頭精準地捕捉到了賞南的視線。

 

和在魘中的霸道輕佻完全不同,此時的傅蕪生,是剋制又端莊的。

 

賞南捏了捏拳頭,臉上猶如火苗掠過般發燙,他腦海中出現了14之前說過的話:傅蕪生是個正人君子。

 

嘖,明明是衣冠禽獸才對。

 

.

 

張星火拍著手掌,喊著各就位。

 

所剩的劇情不多了,分開前的鏡頭幾乎已經拍完,其他演員的鏡頭都在之後處理,現在主要拍攝的是分開之後的劇情。

 

李巖和孟冬說的他學校晚自習加了時長,最後幾天時間,等這幾天過去,李巖就要高考了。

 

鄰居偷偷告訴孟冬,說他沒在家的這段時間,李巖每天放學回來得都特別晚,還總是帶著傷回來。

 

孟冬聽了後,拖著傷踩著李巖之前晚自習結束的時間過去接他。

 

他沒在校門口等到李巖,倒是在外面的巷子口看見了一群學生圍毆著李巖,遠遠的,孟冬就看見了李巖臉上的新傷疊舊傷。

 

孟冬一瘸一拐地跑過去,那群學生見有人過來,著急忙慌地跑了,留下喘不上來氣一直咳嗽的李巖。

 

李巖什麼都沒說,孟冬也什麼都沒問,他們之間早就不像從前了。

 

互相攙扶著回了修車廠,孟冬瘸著腿在屋子裡找齊了藥,給李巖臉上身上擦藥,李巖的眼淚順著眼眶成河似的淌,他哽咽出了聲音,看著孟冬走路一瘸一拐便更加無法止住淚意。

 

孟冬沒有給李巖擦眼淚,也沒有安慰他,只說:“好好準備高考,考上大學之後,我們就離開緋城。”

 

這句話又重新燃起了李巖的希望,他狠狠點頭,“好。”

 

之後的幾天,孟冬花錢僱了幾個人接送李巖上下學,校外一波,校內一波,不管李巖是在學校內,還是在學校外,都不會有落單的時候,那群人想打人也找不著機會。

 

考試第一天,孟冬親自送李巖到了學校,所有證件他都再三檢查過,不會出任何問題,“考完了早點回來。”



李巖現在滿心都是以後和孟冬快樂生活的景象,他臉上還有著沒有痊癒的傷,但他朝氣蓬勃,青春洋溢,進考場都是跑著去的。

 

旁邊也站著學生家長,一臉擔心和希冀,阿姨看看孟冬,“你家孩子成績怎麼樣啊?”

 

“挺好的。”孟冬說。

 

“你可真是用心的家長啊,帶著傷還送孩子來考場。”

 

孟冬沒什麼表情,拄著柺杖攔了輛車離開了。

 

李巖發揮得很好,下午是興高采烈地回來的,說感覺自己會超常發揮,還說自己說不定還能和孟冬一塊兒去首都呢。

 

翌日的考試也是孟冬去送的,李巖期待著早定考完,著急衝進考場,孟冬攥著他的手腕,“准考證帶了?”

 

“帶了帶了,”李巖說道,“不是你給我裝的嗎?都帶了。”

 

“鉛筆也帶了?”

 

“帶了啊,不也是你給我裝的?”

 

孟冬眼睛血紅,太陽底下,他的臉色並不算好看,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鬆開了李巖的手,“去吧,好好考試。”

 

“那我進去了,我晚上想吃油燜大蝦,你做好了等我回來。”李巖興奮異常,以至於完全沒注意到孟冬神色的不對勁。

 

回去後的孟冬,整理了衣服和生活用品,李巖和他唯一的合照放在床頭櫃上,他沒放進行李袋,看不見的話,估計也不會想念得太厲害。

 

孟冬在沙發上,從清晨坐到了下午,他的背像已是垂暮之年的老人一般佝僂著,悽清落寞,但他實際上是痛不欲生,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腿,年紀大便算了,如今竟成了殘疾。

 

在李巖開始考最後一科時,孟冬走進廚房,給李巖做飯,他做了滿滿一桌子菜,銀行卡和密碼都放在了飯桌上,他也沒給李巖留下隻言片語。

 

孟冬拎著行李袋一瘸一拐的身影消失在了路口轉角處。

 

張星火喊了停,“大家休息會兒,十分鐘後繼續下一場。”

 

賞南坐在不遠處的凳子上,入戲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作為李巖,他看不見孟冬在房子內的躊躇和痛苦萬分,但作為賞南,他是能看見的,如果不出戲的話,他依舊可以是李巖,他看見了孟冬在房子裡是如何的猶豫和不捨。

 

但李巖還年輕,太年輕,十八歲,還有大好的未來,沒必要和沒學歷也不再年輕的瘸子熬一輩子,這是孟冬的想法,這其實是許多人會產生的想法,但真的能有幾個人能做到呢?兩個人的苦日子總是比一個人的苦日子要好一點。

 

十分鐘很快就到了,賞南從地上拎起書包,甩到肩上,鏡頭一搖到他臉上,他幾乎不需要調整的時間。

 

金燦燦的落日灑在院子裡,李巖興沖沖地跑回家,推開鐵門後,他用鑰匙打開門,他口中有許多話想說給孟冬聽,他覺得自己考得很好,一定能考上比預料中還要好的大學。

 

他在屋子裡找了一圈,沒看見孟冬,從廚房裡出來,他才看見桌子上的銀行卡和紙條,李巖臉上的歡愉頃刻消失,他在原地站了良久,目光一直停留在桌子上,他幾乎無法往前邁動一步。

 

他其實有感覺到,感覺到孟冬的變化,他消沉,不再和自己說說笑笑,總是發呆。李巖以為孟冬是因為腿腳的問題所以情緒低落,但是沒關係,他會一直陪著孟冬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李巖從沒想過孟冬會離開。

 

桌子上的飯菜被更大的碗蓋住,方便保溫。

 

李巖掀開看了一眼,是他早上說過要吃的油燜大蝦。

 

他一點胃口都沒有,如同置身於冰窖,他從桌子上一把抓起紙條,紙條上邊寫了寥寥幾行字——李巖,我準備北上開始新的生活,你也要開始新的生活,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我都給你存在了卡里,密碼是你的生日,勿念。

 

幾乎沒有囑咐,但每個字都寫得極重,落筆更是直接戳破了紙條。

 

李巖哭著吃完了一頓飯,他滿嘴都是眼淚的鹹味,完全吃不出飯菜的味道,他幾次嗆到,委屈又憤怒,難過卻又無可奈何,憑他現在,他根本無法找到孟冬。

 

孟冬走得乾淨利落,什麼都沒給李巖留下,可能這就是孟冬離開時的想法,他在李巖人生中越了無痕跡,李巖的未來就會更加好。

 

他沒什麼值得李巖留念的。

 

李巖抓著那張紙條,沒換衣服也沒洗澡在孟冬的床上蜷縮著躺了一夜,他希望這是一場夢,第二日,孟冬依舊會在清晨叫他起床。

 

少年閉上溼漉漉的眼睛,從閉上眼睛的這一刻,開始祈禱孟冬的歸來。

 

“ok,我們準備拍傅老師的鏡頭!賞南表現得很不錯,哭著吃飯居然也沒崩表情,不錯,是沒整容。”張星火的誇獎,總是奇奇怪怪的。

 

賞南在躺椅裡緩了快半個小時才從李巖的角色中脫離出來,周立捧著一盒切好的蜜瓜,“許老師送來的,我試過,很甜。”

 

賞南叉了一塊喂進嘴裡,嚼了兩下,“嗯,是很甜。”

 

由周立保管的手機突然在口袋裡開始震動,周立忙放下蜜瓜,看了眼聯繫人,趕緊給賞南遞過去,“你媽媽的電話。”

 

賞南把手機放到耳邊,喬雲語氣慌張,“南南,你奶奶想見你。”

 

周立被突然站起來的賞南嚇了一跳,他從躺椅上坐起來,拍了下週立,捂著手機,“讓司機把車開過來,去中心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