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桔 作品

241. 後日談 李斯、項羽、張良

   李斯抓張良。

    這一事,還得從數日之前,李斯重歸布衣身份開始說。

    北巡之後,嬴政沒有召見李斯,只下令擼掉了他一身的爵位和官職。

    詔書傳達的那一日,李斯剛剛押送餘孽迴歸,他再與傳令郎官確認無誤後,整個人踉蹌了一步,心臟宛如破了一塊大洞被吹得“嗚嗚”作響。

    李斯看著被趙興抄走的官服綬帶等,枯坐在偏房個時辰,捏著詔書的手指崩著青筋,臉色陰沉如水,眼神狠戾得可怕。

    他腦海中冒出無數個為什麼?

    他從一介上蔡小吏做到大秦九卿廷尉,曾用“諫逐客書”為大秦力挽狂瀾,獲得嬴政賞識,後又為大秦出謀劃策、兢兢業業奮鬥數十年。

    他提前窺探到張嬰身份的秘密,私下安排幾位孫女與對方相識,並多次對張嬰表達友善。

    他對扶蘇一直稱讚有加,多次舉薦如張蒼等良臣名將,即便是對公子寒、趙高等人遞過來的橄欖枝,他即便再看不上對方,也絕不會怠慢半分。

    自古以來,有幾個大臣能將自己的子女與大秦公主公子們交錯成婚的?能結親近乎半個大秦朝廷的達官貴人。

    只有他李斯做到了!

    他處事八面玲瓏,謹慎有加,即便是再不喜他的政敵,最多偷偷諷刺他姻半朝,絕不會說他處事不利,更不會否認他為大秦做出的傑出貢獻。

    然而在他苦心鑽研數年,眼見著可以用“科舉制”功勞再上一步,即將志得意滿地坐上公位置時,卻忽然什麼都沒有了。

    爵位沒有了,官職沒有了。

    過去圍繞在他旁側,想要結交的貴族姻親們沒有了。

    龐大的李家子嗣被□□了。

    李斯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做錯了?

    他被拘於官邸時想不明白。

    他即將被押入咸陽接受審判的時候更沒想明白。

    他李斯,何至於到今日這一步!

    他不甘心!

    他必須要面見陛下一次!

    所以李斯重啟暗號,準備聯絡幕僚親信,策劃逃離牢獄,制定重歸咸陽計劃。

    然而李斯沒想到,這一動,他就碰到了張良。

    說他碰到張良也不準確。

    應該說在李斯啟動幕僚計劃時,張良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孤注一擲地主動過來找他。

    在那一刻,李斯先是心驚張良埋伏的釘子手段,同時也快喜極而泣了。

    原來上天沒有拋棄他!

    天上真的會掉餡餅!

    張良,就是他最佳敲門磚吶!

    所以在聽到張良慫恿他要報復嬴政時,李斯心裡嗤笑,但凡換個皇帝這麼搞他,他肯定氣不過提劍就去弄死對方了,但嬴政在,大秦國運就在,用一句實誠的話來說,他不敢。

    然而在明面上,李斯故意再婉拒張良,眼底卻透著分不甘心,分自嘲,分的野心以及一分的怨憤,他做足了一個“想做又不敢做無能狂怒野心家”的模樣。

    張良果然上鉤,對方先是與李斯談星星談月亮,等李斯故意將態度軟化一些,張良便拉著李斯走在貧苦的鄉野,指著那些因徭役各種埋怨的民夫們說“廷尉不要小瞧他們,黔首對大秦徭役苦不堪言,民心可用!可反!”

    等李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張良還強行拉著李斯一起秉燭夜談,各種畫大餅,說一旦嬴政被刺身亡,有野心的人一定會冒出來揭竿而起。

    到時候他願意追隨李斯的家族,成為佔據一方諸侯王。

    也是在與張良互相拉扯博弈的途中,李斯才恍然大悟,張良之所以能得到他的蹤跡,並不是買通了幕僚、秦吏或者提前埋了釘子,純粹是靠這些不起眼的家僕傳遞出來消息,再進行合理的推演。

    人才吶。

    僅僅收買一些無知的賤籍,就能創造出這樣離譜的情報價值。

    人才好啊,人越厲害,抓起來才有價值。

    李斯看像張良的眼神越發慈祥。

    他用著這一副慈祥的面孔,與張良稱兄道弟,說是忘年之交,然後以身涉險,騙著張良一起進入了牢獄,達成人鐵窗淚。

    他與張良,一左一右,將項羽夾在了中間。

    與此同時,李斯給滿臉複雜的曾·下屬遞了份鎖死的銅管,上面還蓋著加急的泥印,交代對方加急上交給嬴政,並且強調只能讓嬴政一人看。

    ……

    ……

    嬴政、張嬰和扶蘇人抵達牢房時,看到的便是老神在在的李斯,捂著耳朵的項羽,以及對著項羽一通輸出的張良。

    張嬰是率先進入,他沒注意身後的嬴政先是瞥了李斯一眼,同時按住扶蘇的肩膀不讓他入內。

    張嬰走進牢房後,張良還在對項羽喋喋不休,項羽則激動地衝到柵欄前,雙手捂住圍欄,高聲道:“你小子終於來了,快來提審我!”

    張嬰一呆,其他人也乍然沉默。

    項羽還在唸叨:“即便不提審我,也要將我與這傢伙分開關著。這人打又打不到,唸叨得我頭皮發麻,想死的心都有了。”

    張嬰看項羽不停揉腦袋的模樣,險些噴笑出聲,他走過來道:“對吧。跟著這人混沒意思,還不如投靠我,起碼我不念叨你。”

    張良此時安靜下來,項羽長呼了一口氣,捏了捏耳朵,道:“幫你盯著扶蘇那奸猾之人還行,其他免談。”

    “真免談?”

    張嬰一聽這話就知道項羽還不知道他成為皇太孫的事,也對,誰會把這種大事和個囚犯說呢?

    他腦子一轉,心生一計。

    不過在張嬰說話之前,張良忽然開口道:“嬰公子,我有話想與你私下說。”

    項羽警覺道:“不可啊阿嬰,這人極擅縱橫之術,我大父、仲父被對方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你可千萬別和他單獨說話。”

    張嬰失笑,搖頭道:“項兄說的是。這位良郎君,有什麼你不妨直說。”

    張良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張嬰,道:“眉尾後挑,鼻樑高,鼻尖小,果然是典型姬家特徵。小郎君,我知曉你的身份,你真不想與我私下聊一聊嗎?”

    項羽猛地扭頭道:“阿嬰你別信他的!別信!”

    張嬰眼睛卻一亮,他正愁要如何不動聲色地切入話題呢,張良就送了一個梯子過來。

    真不錯。

    張嬰故意做出驚訝的表情,很快又露出一張苦瓜臉,嘆氣道,“哎,有何不知的,無非就是,我是扶蘇之子嘛。想想我過去艱難求生活的模樣,我好慘吶……”他將自己過去的生活,九分假一分真,說得悽苦無比,簡直像是一根沒人要的稻草。

    嬴·知道是多數是假的·政,依舊惡狠狠地瞪了扶蘇一眼。

    扶蘇苦澀:……

    其他人:……

    等張嬰說完,他一抬頭,恰好與項羽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眼神給對上。

    張嬰一愣,沉默地給對方時間發揮,果不其然,項羽憐愛地看著張嬰道:“哎,原來阿嬰你終於也知曉了,太好了,阿嬰你知道嗎?其實扶蘇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但你看,這麼多年扶蘇都不認你,肯定是另有所圖,想拿你給他的兒子當墊腳石,可恨。這人假仁假義,你可千萬不要被他矇騙了……”

    扶蘇無奈:……

    張嬰嘴角微微抽搐,你難道是被扶蘇在戰場上狠狠教訓過幾頓?

    還學會給扶蘇上“莫須有”的眼藥了?

    不過張嬰對這種情況喜聞樂見,項羽對扶蘇意見越大,他策劃的計謀才更有機會實現。

    等項羽說完,張嬰眼眶盈滿了熱淚,他走上一步,可憐巴巴地看著項羽,道:“項兄懂我!那你可願出來,助我登基。”

    項羽:!!!

    正在摸鬍子的李斯險些拽下來一把,他神色驚恐地看向藏在暗處的嬴政和扶蘇,意識到對面兩人淡定的神色後,李斯才緩緩穩住劇烈跳動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