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桔 作品
第39章 第 39 章
“啊啊啊!不準追我,呼呼……跑,跑不動了!”
胖乎乎的身影在市裡東竄西竄,撞得附近攤位雞飛狗跳,他時不時扭頭悲憤地喊一聲,“你們,你們別太過分了!”
王家子神色淡定地舉著張嬰,勻速前行,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蹲在王家子肩膀上的張嬰,左右看了一眼,從袋子裡拿出一把一把的半兩錢、刀、和貝幣等,向那些被破壞的攤位一路撒過去。
“喂。”
王家子忍不住扭頭道,“你給他們撒錢作甚?”
張嬰很自然地說道:“我們這麼跑,把他們攤位撞壞,今日做不成生意,賺不到錢,總該彌補一二。”
王家子聞言一愣,很快輕嗤一聲道:“商戶貪婪成性。你信不信,他們很快會有樣學樣。”
說到這,他向不遠處的一個攤位伸出手,聲音帶著嘲諷:“你看那。有個老丈看中了你的傻氣,正在指揮自家人砸自己攤位。呵呵……”
王家子一臉說教的模樣,在他看來,世家大族的幼崽總會對奴隸、賤籍的人抱有一些天真的好奇與同情。
但這些淪為賤籍的大多又笨又蠢又貪婪,他們領會不到來自利益的善,對待他們最好是用嚴苛的律法才能相安無事。
“看到了吧。他們沒有信念,沒有禮教,他們只有貪婪的利益。”
說到這,王家子以為要開始安撫“幼小心靈被社會險惡傷害到”的張嬰。
他偏頭看向張嬰,然後一抬眼,就看見張嬰整個人藉著他的肩膀站了起來,肉乎乎的小手正指著對面攤位的老漢。
“喂!老丈,你是在故意弄倒攤位嗎?!”
王家子身體一個踉蹌,連追公子如橋的任務都快忘了,傻站在原地。
不光是他,大部分撿貝殼、半兩錢的黔首們也呆滯了。
“老丈!喂……你是為了貝殼!”
張嬰單手做出大喇叭喊話的模樣,另外一隻手則搖了搖手中的袋子,“剛剛是故意撞翻攤位嗎?”
那老丈猛地從攤位上衝出來,眾人這才看見,原來這竟然是一位斷了一條腿的男人。
“呸!老夫我腿腳不便,撞了自家攤位作甚!”
老丈摟起袖子,指著張嬰,揮了揮手中的拳頭,“老夫可不是那種人!小子,你得慶幸你小,否則我得狀告你一個汙衊。”
“好咧!”
張嬰從兜裡掏出一小布袋錢丟給老丈,大聲道,“老丈我繼續撒錢啦。要是有人故意砸攤撿錢的,你告訴我,我再給你錢!”
說完,張嬰笑眯眯地拍拍身下表情僵硬的王家子,低聲說:“跑起來啊!如橋公子要跑得看不見了。”
王家子回過神,神色古怪地看了張嬰一眼,轉身立刻沿一路狼藉的攤位追過去。
倒不是他有多聽張嬰的話,純粹是擔心有黔首反應過來,會對他們進行毆打。
張嬰繼續對被毀攤位撒錢。
跑了一會兒,王家子還是忍不住回頭道:“你那麼侮辱他們,不怕被黔首們打?”
“嗨。這不是你的話,我大聲複述了一遍麼。”
張嬰笑眯眯地拍拍王家子,“君子坦蕩蕩,何必將自己說的話當成汙衊惡語,我不愛聽。再說了,如橋公子盯著的呢,怕個甚。”
“……”
王家子哽住,一時竟不知道張嬰是無意,還是故意的,頓了頓,他換了個話題,“你怎麼想到僱傭老丈幫忙盯著的法子。”
“這還要想?”
張嬰聲音很淡定,“陛下不也安排了監軍麼,一個道理。”
王家子再次被哽住,他一直都為軍籍自豪,聽到監軍被拿著和賤籍的人對比,很是有些不舒服。
所以他語氣有些衝地道:“那你豈知那老丈不會騙你?”
“當然不會。”
張嬰壓低聲音,湊到王家子耳畔上說,“那是我們長安鄉和官府特申的——農產品展示區。那位老丈是功勳,幫忙盯一下攤位。我手上的銀錢都是從他那挪來的,兩人打個配合的事。”
“你,你,你故意……耍我?”
“要不是你瞎說,我至於臨時找個監軍。”
張嬰毫不心虛地看向面紅耳赤的王家子,同時補充,“別再拿你一套身份血統,瞧不起旁人。屠戶是賤籍吧,多少屠戶殺成了百戶,千戶甚至是將軍。再說句大不敬的,在周朝時,秦也只是一個……”
“咳咳咳……不要,不要再說了!”
王家子沒想到張嬰膽子這麼大,他壓根不敢接話,只一門心思追公子如橋。
因為心神不寧,王家子一下沒有控制住腳力,不到半盞茶時間,他們就追上了公子如橋。
張嬰一個飛撲踹過去。
正中對方肉乎乎的臀部。
“你們。豈……”
公子如橋悲憤地扭頭看向張嬰,聲音幾乎是從牙齒縫裡蹦出來,“豈能真的打……”
“是為了逼真。”
張嬰壓根沒得怕,加快頻率在如橋臀部飛踹,他滿意地看著紅薯數突破(20),嘿嘿一笑,“公子,你也不想寒公子的計劃失敗吧。”
公子如橋臉色鐵青,弱弱地不敢再反抗。
蹲在旁邊負責按住如橋手腳的王家子聞言,渾身閃過一抹惡寒,下意識鬆了手。
……
不遠處的小酒肆二樓。
一處隱蔽的房間窗簾,時不時被手指按壓出一條縫。
縫隙對準的正是幾乎纏鬥在一起的公子如橋和張嬰。
“如何?”
酒肆內響起低沉的嗓音,“確定是從黑市門口跑出來的?是自己人嗎?”
站在窗戶前的人鬆開手,這人身材不高,從頭到腳被黑色長袍裹得和阿拉伯女性一樣,還戴著黑色面罩,只露出一雙眼睛。
不光是他,屋內攏共坐了十來個人,每個人著裝都差不多,裹得只剩下眼睛在外。
“是從黑市出來,但不敢認。”
窗口男子搖了搖腦袋,“身上沒有任何家族的徽記,也不曾見過。”
“嘖。”
坐在最靠門,神態和姿勢最為放鬆,一雙年輕的眼睛透著無聊和嘲諷,“哪個傻子現在還戴有家徽,早被衛戍軍抓去,還輪得到你看見?”
“咳咳。”
他身側也坐著一位壯漢,他咳嗽兩聲,低聲道,“猶子無禮。不過他說得也對,判斷對方身份,不能靠家徽。”
“那能怎麼辦。”
最初提問,戴著白色面具的男子有些焦躁地說道,“這段時間的暴君簡直瘋了,他已查到是我們想弄兵器。現在所有進出咸陽的人,必須彙報祖孫三代的族譜,直系三代皆在咸陽城內,方可出去一人。
像我們這種出身六國貴族的身份,壓根出不去,也進不來。暴君如今正一家一家搜庫房,隨時有可能搜索到我們家,那些兵器怎麼辦!”
“你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個屁。”
白色面具的人宛如驚弓之鳥,一點話就能讓他爆炸,“你們張家和項家又沒有儲存兵器,自然不慌。可我那裡都是滿滿當當。我話放在這,三日,如果三日內你們還找不到兵器轉移的渠道,我就全部送給暴君。”
“你瘋了!”
好幾個人發出驚呼聲,甚至有人怒吼,“你別忘了,這可是我們辛辛苦苦攢下,為日後的反秦復國的將士們準備的!你都送給暴君,你讓士卒們以後與大秦的鐵騎肉搏嗎!你不想復國了?”
“那你告訴我如何是好!如果被抓住,我復什麼國,我一家現在就死定了!”
白色面具的人蹲了下來,痛苦地摳頭髮,“我就說,讓你們不要那麼激進。天下兵器匯聚咸陽,本來對我們有好處。我都已經與楚系的官員打好關係,提前買下許多兵器。
眼見大事將成。
你們這些新來的,非要去搞什麼“民心民變”,讓墨家和儒家子弟慫恿黔首。結果呢,秦朝搞出了新農具,黔首們非但不反秦,反而心繫秦國。好不容易攢下來的兵器也留不住了。
說真的,張良,項伯你們是大秦來的細作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