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獅 作品

第37章 無須老怪


  這三位爺的身份可不一般,在天津衛的地面上,只要是個人,就沒有不認識他們三位的。

  頭一位,是個黑麵孔的大高個兒,四方大臉,濃眉大眼,鬍鬚很濃。頭戴皮帽,身穿皮裘,套著擦得錚亮的高筒馬靴。威風凜凜,不怒自威。

  第二位,頭戴皮帽子,穿一件黃呢子軍大衣,高筒大馬靴。是個中等個兒,不胖,消瘦,像一根秫秸。往臉上看,跟塗了蠟似的,凹摳眼,小鼻子,薄薄的嘴唇上蓄著一抹小黑胡兒,翹著嘴角,似笑非笑,一副盛氣凌人的姿態。

  第三位,是個小個兒,圓圓乎乎,白白嫩嫩,一張娃娃臉上堆著笑。面部乾淨,無一根鬍鬚。小眼兒一眯縫,亞賽彌勒佛。妥妥倆字——富態。這位的穿著看上去很一般,頭戴棉帽,身穿棉袍,腳踩棉鞋。乍一看,像是一位生意人。

  然而,稍微認識他們三位的,都知道這裡面最不能招惹的就是這位貌似彌勒佛的小個兒。此人手眼通天,稍微動一動小指頭,就能叫人人頭落地。

  只可惜,這位爺的能耐雖大,卻不是個囫圇人兒,他身上缺了一件男人都應該有的物件兒,就因為缺了這個物件兒,所以他失去了代表著男人身份的鬍鬚,也讓他本應粗狂的嗓音變得尖尖細細,好似一個上了年歲的老女人。

  遙想當年,還是大清國的事兒,他可是老太后身邊的大紅人。

  現如今大清國沒了,他在京裡失去了靠山,乾脆帶著全部家當來到了天津衛,在租界裡面當起了太平愚公。

  聽說呀,最近他又花大手筆建了一座新宅子,比過去那些王爺們住的宅子還氣派。

  人人都說,他帶出了半個紫禁城的財寶,漫說一輩子,就是十輩子,也花不盡,用不完。

  他是誰呀?

  還能是誰,德公公,小德章唄。

  那麼,另外兩位又是誰呢?

  那個黑臉龐的大高個兒,叫黎大森,祖籍山東,行伍出身,是褚督軍的把兄弟,現如今掌管著“紅帽”、“白帽”兩大衙門,全天津衛的“老總”都是他的手下,誰要敢跟他炸刺兒,鐵甲車立馬開到家門前,一炮轟了你的王八窩,人家還不用賠錢。

  另外,這位黎大爺還是北派嘉海衛青幫的老頭子,“大”字輩兒,手下徒子徒孫多的數不清。要說他不是黑白兩道通吃,都沒有天理了。

  那個臉色蠟黃的瘦子叫白雲山,是黎大森的徒弟,在嘉海衛青幫之中是“通”字輩兒,現如今在“白帽衙門”裡面坐第二把金交椅,也是一位不好惹的爺。

  這三位一塊兒出現在蘇家寶局,不但讓蘇連發受寵若驚,也讓袁三嗅到了活命的機會。

  於是乎,他大聲呼救,求三位爺救一救他們叔侄倆。

  “呦——”德公公用他那老孃們兒特色的尖細嗓音兒拉了個長音兒,“小猴崽兒,吵死人了。閉嘴,不準出聲。”

  沒等話音兒落下,蘇連義上前給了袁三兩個大耳光子,惡洶洶地威脅:“再敢出聲,割了你的舌頭!”

  “哎呦——”德公公好像有那麼一點兒不高興了,“瞧這話兒說的,多嚇人呀,哪能隨隨便便就把人家的舌頭給割了呀。沒了舌頭,還怎麼說話呀。”說著,扭臉看了看垂手立在一旁,畢恭畢敬的蘇連發,“你說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呀?”

  蘇連發趕緊搭腔:“德公公所言極是,是這麼個理兒,是這麼個理兒。”

  接著,蘇連發以一種命令的口氣對老三蘇連義說:“一邊待著去,這沒你小子撒野的份兒。”

  蘇連義黑著一張大臉,不服氣地退到一旁,狠狠地瞪著袁三,眼眶中吐露出兇光。

  蘇連財親自端來了香茗,恭恭敬敬地擺放在桌上:“三位爺,請用茶。”

  “這是怎麼著了呀,怎麼把人打成這樣兒啊?難不成,這九河下梢的雜八地沒了王法了麼?”

  德公公這番話是誠心說給黎大森和白雲山聽的,他們二位都是吃官飯、穿官衣、說官話的大人物,在天津衛,他們就是王法,誰在敢在他們二位的面前炸刺兒,無異於不拿王法當事兒,是要吃苦頭的。

  黎大森面無表情,端起茶碗,小口品茗。

  白雲山則只是冷笑,翹起二郎腿,好像只是一位進戲院子看戲的看客。

  “回德公公的話,是這麼回事。”蘇連發打躬作揖,好似搖尾乞憐的一條賴狗,“趴在地上的這人名叫袁八,他頭些日子在我這

  兒逞兇,掀了桌子不說,還砍傷了我們的兩個兄弟。這小子是屬兔子的,傷了人之後跑沒了影兒,我們好不容易才逮著了他,本想著讓他拿點錢出來補貼那兩個兄弟的家用。哪知這小子是個吃生米的,不但不拿錢,還撒潑罵大街。他但凡能說句順耳的話,我們也就不為難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