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終選

    十月十五,下元節,水官解厄。

    剛入夜,滄江邊上已被放河燈祈福的民眾擠滿,星星點點的各色燈船開始順水而下,將往日漆黑的水道幻化作了天上的銀河。

    有花船逆流而上,船首的鼓樂班子吹拉彈奏的好不熱鬧,江邊停泊的官船內,有人開始對身旁親友吹噓:“瞧見沒?浣水樓的花船,水生公子與東流應該都在上面呢。我有幸見過東流一回,那模樣,實在出塵至極啊。”

    立刻有人接話道:“東流?昨夜一曲壓群芳的那個小倌?”

    頭前那人立刻公允的評價:“以琴技論,冠絕天下也算當得,畢竟是水生公子的親傳弟子嘛,可要說到壓群芳,昨夜能佔了鰲頭的可不是他。”

    裴傳霖今日晨起才到了上都,沒能見到昨夜花魁初選時的熱鬧,只是他在原州聽過相關的傳聞,如今手裡也得了宴會的帖子,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去呢,不由有些好奇的問道:“小倌?男的也能競選花魁?”

    “入籍做了伎家的,都能參與競選,只是選不選得上那就另說,往年參選的小倌倒也不少,可從來就沒能拔過頭籌,好男風的畢竟少數嘛。今年也就是奇了怪了,居然有兩名小倌入了終選,頭前我說能壓了群芳的,就是另外春草堂的那位,玉面重樓!”

    介紹完了,這人反問:“慎言兄,你可是裴家家主的二公子,原州裴氏與蕭氏,江氏,程氏並稱四大閥門,你這蒞臨上都的,這麼大熱鬧居然沒人給你送帖子?”

    裴傳霖笑道:“自然有的,帖子比我還先到府呢。只是我對美人什麼的一向沒多大興趣,皮囊罷了,早晚都是枯骨一具,有什麼可在意的?你我老友兩年沒見了,倒不如陪你在此小酌,樂得清靜。”

    席上眾人為這友情一片讚歎,可他的好友大笑幾聲後卻是不依了:“早說啊,一封名帖也可攜帶三五好友,你不在意,我等可還沒見過花國裡最最頂尖的那批美人,心癢得厲害呢,不行,得去,也讓哥幾個開開眼。”

    裴傳霖無可無不可,頷首默認了,那老友立刻興奮的招呼船家開船,向著上游船寨駛去。

    沒一會兒功夫就到了,裴傳霖的帖子雖然不在身上,但他裴氏二公子偌大的名頭,迎客的小廝只略略在名單上掃過一眼,便將幾人放了入內。

    十來艘花船綁紮成的船寨,被木板鋪得如平地一般,幾乎感覺不到水流的晃動,宴會的主場設在最大的那艘樓船內,是屬於金釵閣的,足足有三層的高度,此時燈明如晝,鮮花著錦,氣派到了極致。

    幾人來得遲,位置坐的偏了些,裴傳霖向看臺正中望去,熟臉的不多,但首位的安王蕭祈,以及右側太僕寺蔣欽卻是能認得的,一打眼的功夫,丞相家的庶子江渭也到了,坐在了安王的左側。

    這位與他算是同窗,雖然不是多麼親密的關係,可懷山書院三載也打過不少照面,此時也從人堆中將他認了出來,兩下里微笑著點個頭,算是見了禮打過了招呼。

    表演很快就開始了,頭一個出場的是北原來的名妓,花名藺小小,名字雖小,身形卻是北方女子慣有的高頭大馬,一襲紅裙勾勒出極度豐滿的曲線,一曲胡旋舞急轉如風,令人眼花繚亂,率先博了個滿堂彩。

    接下來的幾位,莫不是千嬌百媚的美人,技藝也是頂尖出眾的程度,就連裴傳霖這自認不好美色之人,也不由悠然神往,很是愜意的欣賞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