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錫安

    遙遙望去, 城牆與幾十萬大軍營寨連成了漫長的一線,猶如一條蟄伏的巨蟒,橫亙在天邊, 不知已吞噬了多少將士的性命。

    看雖然能看得清晰,但實際距離至少還有十幾裡地,蕭祈原本打算一鼓作氣到達宿營地,可半空中不離忽然發出清鳴,提示有不明身份之人靠近。

    輜重營雖然是以押送糧草物資、軍械及被服為主, 可為了沿途的安全, 還是有六百全甲的老兵護衛著, 此時監軍的一聲令下, 立刻停車結陣,蓄勢以待。

    半柱香後, 那票人已不再掩飾行蹤, 是一隊五十來人的北原前哨, 一人雙馬,看上去倒像是有百多人的陣仗,一邊吆喝著奇奇怪怪的口哨,一邊迅疾撲殺而來。

    楚歸被蕭祈以貼身伺候為名, 一直拎在王輦上同車而行,此時乾脆躍上了車頂, 由上而下警惕著周遭二十米方圓內的所有動靜,以防忽如其來的偷襲。

    預想中的情形並沒有出現, 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看來真的只是一次偶然,接戰的時間並不長,對方丟下十來具屍體, 如匆匆來時那樣,又急急退了回去,蕭祈沒有命人追擊,只是面色忽然陰沉的厲害。

    清點之後,輜重營歿了六人,輕重傷近三十人,眾人皆盼著早日進城,好交卸任務,連帶著護理傷員,可蕭祈卻一意孤行,不進反退,轉頭又行了幾里地,這才命令紮營休息,同時派了信使趕往錫安,將駐地的情況與大將軍陳承交代清楚。

    一切妥當之後,阮紀行與林塬一起進了帳篷,還沒來得及議事,輜重營的營率張橫狂風一般捲了進來,也顧不得上下尊卑,直直叫喚著要分兵送傷員入城。

    蕭祈自然不同意,現下這五百來人他都覺著有些捉襟見肘,若是再分上一小半出去,萬一夜間有人偷營,他們的性命事小,全軍的補給事大,容不得半分的差池。

    說到這裡,張橫的氣性更大了,傍晚的遭遇戰後,他就是極力主張迅速入城的那一波,偏偏監軍下令後撤,他又無法抗命,所以不得不從,此時眼中的鄙視已經快要化為實質,心中不停暗罵著,個膽小如鼠的好色紈絝,是怕死鬼投胎的吧?

    心想歸心想,真真罵出口卻是不敢的,可他手下幾個重傷的兄弟又實在等不得,情急之下,就想上手扯了上官的衣袖,好好掰扯掰扯。

    手伸了出去,還沒碰到衣角,“啪”的一聲,不知被什麼東西拍了回來,手背紅了一大片,火辣辣的生疼,牛眼一瞪,卻是安王身側一個面目清秀的小親兵,持著一段柳枝閒閒的把玩著。

    那柳枝忽得又一揮,這次“啪”在了五步遠的一把椅背上,一片新嫩的柳葉貼在上面,片刻後,連同一隻尾指大小的蜘蛛一起,靜靜跌落到了地面,再一塊漆面隨之飄落,椅背上柳葉形狀的淺坑清晰可辨。

    張橫忽然有些口乾,剛剛心頭的髒話不知被忘到了哪裡,轉瞬後回過神來,變成了低低的求懇,態度變化之快,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蕭祈有些不耐煩了,他原本不想把推測說出來,怕會影響了軍心,此刻被這大老粗裝腔作勢軟言求著,覺著還不如吵吵著對罵一場的好,實在是太過辣眼。

    營帳內也沒有其他外人,之後萬一遇事也還需要這莽牛絕對的服從,他想了想,乾脆將話說到了直白:

    “頭先你遠遠見了,大將軍的營寨與錫安城連成一線,分明已經將北原東進的道路都已鎖死,那我們遇上的那一股前哨是怎麼回事?你沒仔細想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