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萬府

    東園石方街, 萬將軍府。

    三更剛過,四周靜得只能聽見微弱的風聲。

    楚歸蜷在屋簷下已經好一陣了。

    這位新任的車馬大總管,將宅子置在了上都權貴聚集之地, 骨子裡仍未脫了多年軍營的習性,百步一崗,十丈一巡的,防守的很是嚴密。

    他剛摸到了寢居附近,正巧兩個巡衛在這回廊上碰了頭, 估計是極親近的關係, 又因長夜漫漫值守太過無聊, 湊到一起便嚼舌個沒完, 他也只能倒掛在簷下黑暗中靜靜等待著。

    原想著能聽上一些萬府的壁角,可估計這兩人都是邊洲來的老兵, 驟然入了繁華之處, 現下熱切談論的全是京都見聞之類, 尤其南坊花街的種種,更是撲風捉影的提起了好幾回。

    忽然極細微的一聲叫喊傳來,似乎是極度疼痛時的慘呼,可又好像帶了絲討好的意味,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色。

    片刻後, 左邊高了半頭的壓低嗓音開了口:“也不知這個能撐多久,將軍到底怎麼了?突然折騰的這麼厲害, 前天那個是我去處理的,天,都看不出人樣了。我們才剛入京,要是死的人太多, 怕也不好遮掩啊。”

    矮個的回應:“鬼知道,許是太后壽宴上得了什麼刺激,回來就奔了春草堂,春草堂你知道吧?上都最有名的南風館,出來的時候一臉晦氣,也不知從哪兒打聽的,又是從哪兒走的門路,沒幾天就從大牢裡撈出幾個來,還個頂個標誌得緊。”

    “大牢裡撈的?怪不得,就算弄死了那也是白死。可一個男人家好看成這樣,又嬌柔成這樣,能犯了什麼罪?”

    “據說得罪了一位了不得的貴人,具體就不清楚了,昨兒我去給這位送飯,他還想著賄賂我,說是隻要給他弟弟送個信,事成了給我這個數!”矮個的右手一伸,做了個五指合攏的手勢,一臉的遺憾。

    “嘶,不少啊,又不是要你放人,傳個口信而已,不要白不要啊。”

    “我原也是這樣想,後來仔細一琢磨,好歹沒犯傻,說那是他雙生的弟弟,如今春草堂裡最當紅的頭牌,你想想看,雙胞胎!長的一模一樣,榻上該是什麼光景?那也就是將軍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呵,一樣沒跑。到時候把我也供了出來,那不得吃一頓大大的排頭!”

    兩人低聲八卦之間,又一陣慘呼響起,這一次明顯大聲許多,諂媚之意已經聽不出了,只剩下徹徹底底的痛。

    廊下兩個人側耳傾聽了一會兒,低低“嘖”過一聲,沒敢再繼續湊堆八卦,互相點個頭,轉身往自己的防區晃悠了回去。

    楚歸從頭聽到尾,想想那天席上見了萬豐寶的那副嘴臉,合著眼下的狀況,這兩人說的話他立刻明白了,甚至屋裡正在慘叫的人,他估計也能認得。

    春草堂前頭牌,白朮。

    至於人為什麼進了大牢,他心中也有些揣測,很可能是之前收買匠人做手腳暴露後,被人收拾的,至於是誰出的手,簡直不要太好猜,就是沒想到這人不動聲色的幫他出了氣,居然也沒舞到面前來討賞邀功什麼的。

    心神略微浮動了一瞬,又迅速收斂了,沒敢再耽擱,辯了辯方向與動靜,一個輕晃下了地,繞著牆角向內前行。

    慘叫聲愈發清晰了,還夾雜著皮鞭入肉的“噼啪”與“咚咚”的撞擊聲,另一把喘息也粗重起來,似乎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

    楚歸靠牆站著,來迴轉動著指縫中的軟刺,另一隻手不覺已摸到了腰間,這樣要命的時刻,他要殺掉萬豐寶也就跟踩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