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熱水剛剛注入速食湯, 蛋花乾和紫菜乾就翻滾著散開,在塑料碗裡緩慢舒展。

    姜頌把水壺放下,拿起一邊的平板,“嗯, 你接著說, 錄像內容怎麼了?”

    赫一嵐在線上會議的畫面裡, 表情嚴肅,“那個視頻是多重加密過的, 在上傳之前就已經被人壓縮了,而且掉幀缺幅都很嚴重。”

    “意思是它不能看了嗎?”姜頌用一次性叉子在速食湯裡攪了攪, 就著叉子尖嘬了一口。

    “是, 但也不完全是。”赫一嵐有些沮喪,“上傳視頻的人應該是為了擔心洩露, 把視頻裡的大部分幀都抽走了, 只留下一些離散的畫面。”

    姜頌有些迷惑, “可是如果一開始就有人想刪掉這個視頻, 為什麼還要留下這麼幾張畫面當把柄呢?”

    “原因很簡單啊, ”赫一嵐在黑網站的時候見過不少這種“印記”, “可能抹掉這段監控錄像的人只是受人所託, 但這種交易如果是純金錢性質的, 對於被僱傭的人來說會有潛在的滅口危險。就跟發票留存根一樣, 防止僱主過河拆橋。”

    “那現在是不是無法還原最初的視頻了呢?”姜頌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舒出來。

    “我可以把存在的東西找出來,但是這個視頻被抽走的幀可能並不在網絡上。”赫一嵐把畫面切到了視頻,“您看,這個鏡頭裡是有您父親出現的。”

    雖然已經七十來歲的人了,姜正國的身形卻完全不佝僂。

    他腰板挺得筆直, 旁邊有人跟他打招呼的時候他正在正領帶。

    他臉上帶著笑,看起來心情不錯。

    畫面跳了。

    姜正國抄著手在電梯邊等了一會兒,又抬手看了看錶。

    畫面再換。

    有一個穿灰色帽衫的人背對著他站在鏡頭前。

    姜正國的表情稍微凝重了一些,但是也沒有太多不悅。

    監控的視野範圍正好包括了電梯和天台的門。

    下一個畫面裡,兩個人都不見了。

    姜頌對那一天記得很清楚。

    姜正國早上出門之前還叮囑家裡的做飯阿姨多做點素菜,因為那兩天姜頌有點上火,嘴角起了一個小水泡。

    他大概也知道姜正國開心的原因。

    那天姜頌帶著顧長浥去參加一個拍賣會。

    他看上了一幅蝦圖,想送給姜正國當生日禮物,志在必得。

    結果有人一直跟他對著喊價。

    姜頌有點上頭,對方喊多少他都加整數。

    顧長浥也完全不攔著,最後他們幾乎是以頂級敗家子的姿態橫掃了全場。

    得手之後,姜頌心情很不錯,想買一支冰激凌慶祝一下。

    但是顧長浥不讓。

    兩個人在冰激凌車前面嗆嗆起來,比在拍賣場上還拉風。

    “我吃一口也不行嗎?”

    “你什麼時候都說只吃一口,買了你就拿著跑了。”

    最後姜頌到底沒擰過顧長浥,端著一杯加了糖的熱豆漿在路邊生氣。

    剛才幾百萬幾千萬地叫價小兔崽子不摻和,現在他要花二十塊錢買個雙球蛋筒顧長浥倒有意見了。

    他當時有個習慣。

    每次跟顧長浥不高興就給姜正國發短消息。

    不是吐槽,而是誇顧長浥這好那好。

    他覺得多說說顧長浥的優點,自己就沒那麼生他的氣。

    這麼十全十美的小孩,誰捨得和他生氣啊?

    所以那天姜頌就給姜正國說顧長浥最近在學校裡怎麼怎麼表現好,長得比其他小朋友都高。

    姜正國還回了他一個哈哈大笑的表情包。

    姜頌蹲在馬路牙子上嘿嘿笑,心情好多了。

    姜正國又回他:

    姜頌心裡暖洋洋的。

    姜正國回了一個“真貧”給他。

    姜頌看著顧長浥手裡抱著的錦盒,又發了一條。

    然後姜正國就沒再回他。

    姜頌當時沒察覺出任何異常,因為姜正國一天有那麼多事要忙,不可能條條消息都秒回。

    直到警察的電話打過來。

    姜頌從情緒裡抽身出來,問赫一嵐:“這是不是說明,事發當時,其實是有人和我父親在一起的。”

    “只能說我們可以這麼推斷。”赫一嵐說:“這個視頻的時間發生在出事的半個多小時前,即使其他樓層的錄像裡有這個灰衣服離開的鏡頭,也不能表明當時他和您父親一起上了天台。”

    “可是如果這個灰衣服是無辜的,那這段視頻就沒有消除的必要了,不是嗎?”姜頌反問道。

    何況這只是一部分視頻。

    “確實,這段視頻結束到事發當時,您父親都並未乘坐過電梯,那也就是這段時間都在天台。”赫一嵐放輕了語氣,“您父親表現出過任何輕生的傾向嗎?”

    “沒有。”姜頌很肯定。

    “那我們的確可以憑藉這段視頻排除自殺的可能。”赫一嵐斟酌了一下措辭,“只是主觀意見不能輔助這個視頻成為他殺的充要條件,而且視頻裡面穿灰衣服的人並沒有露臉,我們也很難指控特定的對象。”

    “我知道了。”姜頌十指交叉,輕輕搭在小腹上,“還有我讓你查八年前吳家開設學生貸款的項目,進展怎麼樣了?”

    赫一嵐轉換了會議畫面,給出一個表格,“這部分數據有很明顯的人為修改痕跡,但是我對局部數據進行機器學習之後,發現了幾個規律。”

    “嗯?”姜頌偏頭聽著。

    “首先,這個項目貸款的主要對象是二十二歲到二十五歲之間的年輕人,也就是說其中研究生的佔比很高。”

    赫一嵐點開一個餅狀圖,“其次,在所有貸款人員中,男女比例是近似的。但男性的年齡呈偽隨機排布。”

    “意思是男生的數據有可能是捏造的嗎?”姜頌插了一句。

    “可能性很大。”赫一嵐接著說:“而且女生的單筆貸款金額遠遠超出男生,這個差異已經三倍高於男女消費水平均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