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人力部前一陣對接了一個新的財務經理,法務會計出身試用了三,三個多月了,感覺挺不錯的。”邢策把一份個人簡歷放到他面前。

    姜頌大致打量了一下,照片上是個很清秀的年輕人,從本科到研究生,一水兒的頂級學府。

    “赫一嵐。”姜頌把那個名字念出來,手指在白紙上輕輕一點,“鑲黃旗。”

    邢策微微嘆氣,“你也看,看出來了,姓赫,我查了還是鑲黃旗,有,有點太巧。”

    姜頌想起來幾年前。

    他還在病床上躺著,手腳都動不得,渾身破娃娃似的打著補丁,吃喝拉撒都得別人幫忙。

    病房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陣尖利的哭鬧聲。

    天天在特護病房躺著,這種生死離別的場面實在太常見了。

    每天都有人血淋淋地送進來,蓋著白布出去。

    當時姜頌已經有些麻木了,甚至

    有時候在想自己要是蓋著白布出去,邢策可別哭得結結巴巴的,他又不能支稜起來笑話他。

    護工正給他插尿管,姜頌疼得滿頭汗。

    他也覺不出丟人什麼的了,就是純粹的疼。

    斷骨頭也疼,插尿管也疼,他都分不清疼是從哪來的。

    一開始他疼昏過去幾次,邢策瘋了一樣求醫生加麻醉。

    隔著水膜似的,姜頌聽見醫生說:“他就這個體質!再加他也疼,杜冷/丁是鬧著玩的?你想加就加!”

    後來他疼習慣了,昏不過去了,只能醒著幹挨。

    比如現在,他一邊疼一邊聽著外面喊:“……嗚嗚嗚還給我!把我爸爸媽媽還給我!嗚嗚……”

    那聲音聽著嘶啞而稚嫩,明顯是個歲數不大的男孩子。

    姜頌扭著頭看護工,一說話滿嘴都是藥的苦味,“外面怎麼了?”

    “醫鬧唄?危重病房就是這樣的,都習慣了。”護工把尿管和尿袋收起來。

    外面還在喊,混著安保阻攔的聲音,“醫院什麼地方!容得你在這胡鬧!”

    “兇手!你們不能包庇兇手!”那少年的聲音已經完全喊劈了,字字泣血。

    護工有些忿忿,“有些人往醫院送的時候就剩一口氣了,路上嚥了也要怨醫院。”

    這時候邢策沉著臉從外面進來了,手裡拿著飯盒和平板。

    姜頌疼得渾身汗,根本沒心思吃飯,盯著他手裡的平板。

    “看,看什麼看,那小,小崽子什麼都好。”邢策嘴上說,心裡卻知道他急,把平板支在了他面前。

    畫面裡是十六歲的顧長浥。

    在上課,在吃飯,在和教授討論問題。

    沒有一張在笑,卻也有著年輕人特有的乾淨生氣。

    邢策一邊翻相冊一邊補充:“那邊的成,成績單也都發過來了,全都,都是滿g。”

    姜頌藏不住驕傲,“好在他沒像之前說的,天天交白卷,被學校退回來。”

    邢策盯著平板上的小崽子,眼眶子酸得根本不敢看姜頌。

    脖子以下幾乎沒有不包繃帶的地方,胳膊腿都被夾板固定著,也就手指頭稍微能動。

    那張臉上卻是笑著。

    “看看行了,吃,吃飯吧。”邢策蹭了一下眼睛,揭開飯盒蓋子。

    “剛才你在路上,見到什麼人了

    嗎?”姜頌脖子動不了,全靠轉眼珠看人。

    邢策一側身,他就看不著他的表情了。

    “沒有。”邢策否認得很乾脆,手上的動作卻不由一頓。

    “要是我自己去問,肯定也能問出來。只是比起別人添油加醋,我更願意聽你講。”姜頌心平氣和地說。

    “你,你一個保外就醫的危重,不要操,操閒心了。”邢策背過身去給他倒水,“現在好多事兒都還沒定論,可能等,等你好了,又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