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琴棋書畫姜頌都喜愛且擅長,最一開始父親不讓他去棋社他乖乖順從了,後來琵琶二胡也不讓練了。

    但為了書畫這兩樣,姜頌沒少跟他父親爭,十幾歲的年紀最是沉不住氣,出言不遜的時候也吃過幾次巴掌。

    所以當年姜頌提出要做顧長浥的監護人的時候,他以為父親是

    一定要極力反對的。

    他學校裡的課業很緊,每週還要抽三天到公司去,跟個陀螺沒區別。

    他還記得那天太陽挺好,父親架著老花鏡在看一份合同,嘴裡叭叭地嘬著一隻玳瑁菸斗。

    “爸,你記得長浥嗎?”姜頌知道拐再多彎也是無益,直入主題。

    姜父從眼鏡上方看他,“記得啊,顧老先生的孫子嘛!你為了給人家起名字扒了三天字典。”

    “老師去世了。”單是把這句話說出來,姜頌的眼眶子就發脹。

    姜父把手裡的合同放下,摘了眼鏡看著他,“什麼時候的事?”

    “這個月初。”姜頌低聲說:“長浥還小,只有老師一位親人,我想把他接到家裡來。”

    姜父眉心起皺,露出一些不贊同的神色,“我沒記錯的話那孩子也就十來歲,我可以出錢,他的吃用全由我來承擔,但是如果你的意思是收養,我並不需要更多的兒子。”

    “不是,”姜頌搖頭否認,“只是我作為他的法定監護人,長浥住到我們家裡來,由我來單獨照顧他。”

    “你?”姜父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照顧一個人,尤其是那麼小的孩子,是需要很多的心力的,你現在有這麼多時間和心思嗎?”

    姜頌有些心急了,竭力爭取,“爸,長浥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去世了,現在老師也走了。他是我看著出生和長大的,我不能把他送到福利機構去。”

    他現在一閉眼,就能想起來奶嘰嘰的小豆丁抱著他的手指頭吃個不停,“哥哥”和“叔叔”也分不清,一會兒就成了“頌頌”。

    “頌兒,你要明白,”姜父就著菸斗嘬了一口,“人活於世,光靠一顆慈悲心,是不夠的。”

    少年姜頌站在這間書房裡,雙手攥拳,眼睛裡的眼淚幾乎就要含不住了。

    房間裡的空氣有些膠著,最後還是姜父先開的口,“你想要留著他,不是不可以。你如果一定要收留顧長浥,他在你這裡的一切我都不干預也不負責,但我對你只有一條要求:你要把握分寸,不要讓他恨你。”

    彼時姜頌尚不能領悟姜父話裡“恨”的緣故,只是紅口白牙地答應:“我能做到。”

    說到做到,顧長浥到家之後姜父果然從不干涉他和姜

    頌之間的事情。

    外界只當是姜家和顧家交情深,一時“收養”這件事成了拍姜家馬匹的著力點:義薄雲天,不圖回報。

    整個京圈都知道姜家疼顧長浥就像疼心尖子,讓他吃用都和姜頌在一起,給他最好的學上,天天姜頌親自車接車送。

    所以當姜父去世之後,姜頌毅然決然把顧長浥送走,又是一片譁然:果然顧長浥是受姜老懞陰,姜頌沽名釣譽,虎父犬子罷了。

    姜頌抬頭看向書櫃。

    書櫃頂上是一張合照,並排站著姜父、姜頌和顧長浥。

    姜父老當益壯,並看不出是近七十的人,手搭在姜頌肩頭,對著鏡頭開懷大笑。

    顧長浥十六歲,個頭比姜頌還要略猛一些,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周身有種和年齡不符的沉練。

    他單手環著姜頌的腰,像是保護也像是佔有。

    兩個人中間站著二十四歲的姜頌。

    純黑色的綢面襯衫露出他漂亮的喉結和鎖骨,剔透的皮膚在陽光下像是鑽石在反光。

    他的身形白楊樹似的挺拔,身上那種年輕人蓬勃的朝氣比身邊的顧長浥更盛。

    明明比顧長浥大八歲,卻好像他才是這個家裡最小最受寵的孩子。

    那是姜頌人生中最快樂的日子,雖然忙得頭打腳後跟,只要重要的人在身邊,就好像全世界都圍著自己轉。

    這張照片拍完沒多久姜父就出事了。

    姜頌站在車水馬龍的繁華街道上,看著地上已然模糊的濺射狀血跡,安靜地聽警察通知自己:是高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