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電過敏 作品

第一三九章 迢迢長路(五)

    也是從那一刻起,一直以一個平庸修行人自居的她,忽然有了一個近乎瘋狂的決定。

    她不想循規蹈矩的沿著現有修行體系為她畫好的道路走。

    紫府破金丹,然後是元嬰,然後有元神……這條路有沒有盡頭她不知道,但她非常確信,以自己的才情,絕對沒那麼個本事沿著這條道一直走下去。

    哪怕使出吃奶的勁也不行。

    這種差距本來就不是靠努力可以拉平的。

    所以,努力修行或許能給她很大的回報,卻給不了她真正最想要的。

    她想要的很簡單,就是某一刻的起心動念而已。

    當她意識到“姜平”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的時候,震驚之後,她有種渺小如螻蟻的自己被無盡汪洋淹沒的浩大虛無,她意識到自己與姜平之間,哪怕她自以為很近的時候,其實至少也隔了個“指尖宇宙”。

    她甚至懷疑起那傢伙似乎真的出現過,自己某一瞬的動心是否也是虛假。

    然後,她就想,“要是能當面求證一下就好了。”

    這事不說難於登天吧,也差不了太多。

    可她就是覺得,這遠比努力修行,突破金丹,成就元嬰,然後在某一步再無寸進之力更合她本意真心。

    修行,不就是個念頭通達嗎。

    “為何不試試呢。”

    那就試試吧。

    今天,就到了成果“驗收”的時候。

    雖然,她始終覺得還差了那麼一點。

    “不過,這也正常,我現在的境界對我的限制已經是全方位的,以我現在的高度,能到這個境地就已經很不錯了。”

    這般想著,她也終於放下了對“滿分”的執著。

    她再次閉上了雙眼,沉浸在特殊的心靈氛圍中。

    在這裡,她宛如一縷微塵,一隻微不足道的小小螻蟻,在她身下,有一條壯闊澎湃,崩騰不止的河流。

    她看不見這條大河的源頭,也看不見這條大河的盡頭。

    她也不關心這個。

    她只是將這條大河本身的威勢深深的烙進了自己的心靈之中。

    這條大河不是他物,是她百餘年人生中,對藍星大勢最真實的感受。

    身處其中,她是那麼的微不足道,藍星百年的風雲變幻,沒有一天止歇,她淡化了一切具象的人與事,而是提煉出一條奔騰的河流。

    可以稱之為大勢之河。

    也可以稱之為時代潮流。

    這是下方。

    而在上方,自然是天空。

    粗看平平無奇,仔細感受,似乎無限高遠,永無盡頭,凝視這天空,有種凡人凝視深淵的驚悚感,彷彿要被天空吞入其中。

    讓人忍不住想要進去,又害怕進去。

    這是大多數修行者對“大道”的真實感受,本能的想要追尋,可理智又讓他們知道,自己是追不到終點的,只會死在追逐的過程中。

    這也是唐小棠這些“老古板”和新生代修行人最大的不同,大家都知道得不到大道,只不過,一方的想法是,追不到是一回事,追不追是另一回事。

    另一方的想法則是,既然追不到,那就乾脆無視,不再把大道掛在嘴邊,不再凝視深邃的天空,非常務實的只看下一步,就像瞎子杵著盲杖前行,能到哪一步就到哪一步,每進一步都是收穫,都是驚喜——反正前面的路已經被人探出來了,也不怕跌跟頭。

    但在唐小棠這裡,天空卻沒有那麼令人畏懼。

    當久視之下,天空因其浩大無垠,永無盡頭而傳遞出一種無聲的絕望之時,她心靈中的這片天空開始——有了新的變化。

    天空似乎依然是那個天空,沒有任何變化,可那浩大無垠的感覺卻消失了,天空好像變成了一口深井。

    有個著名的“井底之蛙”的寓言,告誡人們要主動跳出井底,去看真正的天空。

    可她卻從中得到了相反的啟發,她主動給自己造了一口井,主動跳到這個井裡去。

    然後,她再也不用擔心浩大無垠的天空能給她恐嚇,因為她能見的天空變成了有限而確定的。

    不僅如此,天空不再空無一物。

    雖然看得不甚真切,可以明確的是,它有了盡頭,其中有物,物中有象。

    她追逐,不再是虛無縹緲,難以言喻的大道,而是一個更確切、更真實的可見可知之物。

    只不過,那東西具體是什麼,她還看得不甚真切。

    但她知道那應該是什麼,是她想要當面談兩句的九州天道,之所以模糊不清,或許是自己境界太低,更是隔了一個世界,更或許是自己只接觸“姜平”,並非其真正本相,天空盡頭自然就只有個隱約模糊之物。

    在炎夏的啟蒙教育中,有個很經典的問題:“藍星天道是大道嗎?”

    答案很明確:不是。

    同理,九州天道當然也不是大道。

    這對所有修行者來說是基本常識。

    而唐小棠的做法,卻悖逆了這個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