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衍滄海 作品

第175章 【慾壑難填】

    經年舊碑泣墨殘,霜燼西風吹酒寒,素手濯巾輕拭血,月華不解自盍簪。

    一寸一寸,拭去碑上乾涸的血痕,血水浸潤手巾,染紅龍宿修長的手指,他半蹲在白玉冢前,仔仔細細,小心擦洗故友之血。華麗儒袍長拖在地,貴為儒門龍首,這種擦洗的活計哪需他親自動手,可龍宿偏遣退眾侍,獨自一人收拾專屬於他的寂寥與悵然。

    舊碑上撒金箋的千年墨碑文依然如昔,回憶彷彿拉到數百年前故友方逝的那夜。血漬之下的白玉碑依舊光潔如新,心境卻不似那晚又悲又狂。那夜,碑文也被如此浸染,是故友親手所釀之酒,今日,卻是故友鮮血,莫非當真天意輪迴?

    “願逐月華流照君……”低聲淺喃,龍宿心中莫名黯然。明明雪芽已回到身邊,為何還守著這片空冢念念不放?糾葛何來?矛盾何來?

    觸目驚心的血泊滲透冢邊花土,澆沃了花樹,稀稀疏疏的月華花瓣隨風而落,飄在龍宿髮梢肩頭,落在佈滿血手印的白玉碑上,似乎仍無憂無慮地回顧著往昔寧靜安詳的日子,靜靜陪著龍宿將思念化為一聲輕嘆。

    驀地一封術法飛信憑空而入,龍宿劍指破術輕鬆接下,展信一觀,原本低落的心緒更火上澆油,怒意躥升將飛信震成碎片,他急傳默言歆入內,交待嚴守門戶後化光匆匆離去。不多時,悟僧也接到一封傳書,信中言弦上玄有要事亟需悟僧出面援助,在雲渡山上等候悟僧前往商議。悟僧重傷未愈,但一聽雲渡山有事,也沒多想,閱信後立刻動身。

    不知是巧合還是有心人的陰謀,擎海潮直覺情況不對,恐有危險逼近,他寸步不離地守著愛子,以防有人趁虛而入。然而他自己也負傷不輕,藍衣蒙面人偷襲一掌剛猛異常,加之心憂雪芽,沒能好好調息休養,此時若真有敵來犯,只怕將是一場苦戰。

    世上哪有巧合之事,龍宿與悟僧剛離開不久,藍衣蒙面人與另一名白衣蒙面客就暗中潛入了疏樓西風。默言歆哪是他們的對手,被術法定身在大門口動彈不得。那兩人目標明確,直接朝著不停散出魔氣的東廂房而去。但未及靠近,駭人的鯨濤之氣已從東廂中席捲而出,兩名蒙面人心下一驚,忙聯手擋招,卻還是被掃出數十步開外。

    “藏頭遮面,陰謀奸宄,去而復返,是特來繳命嗎?號雨鯨脈——”神兵迅出,天地同泣,瞬間雪雨霹靂驚徹晦暗天際。

    再次對上,藍衣人察覺對手全然不同上回,殺意肅寒一如其人,凍冽骨髓。蒙面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即生,白衣客化出數個一模一樣的分|體,與藍衣人掌劍合併齊齊攻向擎海潮。

    傷勢未愈又如何,不再保留自身威能的擎海潮如泰山恆嶽一般擋住前路,任憑兩人招式如何精妙,他自巋然不動,號雨鯨脈揮灑自如,式式皆要那兩人留命當場。原本依靠默契聯招尚能拖得一時,但怒意殺意齊聚的擎海潮勢不可擋,根基之差高下立見,兩個蒙面人出現江湖以來首次負傷。

    眼見情勢不妙,白衣客暗示藍衣人先退再從長計議,誰知藍衣人不肯罷休,眼中更燃起熊熊好勝之|欲。無奈修為相差甚遠,如此下去只能一敗塗地。忽然,藍衣蒙面人竟運出玄宗奇部化外劍陣,還急催白衣蒙面客開啟兩極陣眼,以雙層伏魔陣困殺擎海潮。道術一運,道印難藏,藍衣人身上浮現金色太極印,但他不管不顧一意施為。

    難道三尊之力比暴露身份更重要?白衣客猶豫不決,始終未同運道術,但他化出雲天極刃,將改良後的化雲之術揉成劍雨,加成藍衣人劍陣之威,勉強也能拖住擎海潮腳步,使他一時半刻脫不開身。藍衣人眼神複雜地掃了白衣客一眼,隨即抓緊機會縱身飛入東廂,留白衣客獨自穩固劍陣,能多困一時是一時。